不多時,狂風大作,大雨傾盆而下。

柳錦棠跪在院子之中,纖細身子在雨中如青稚的楊柳苗,青絲隨風飛舞,透著難言的破碎。

春文自院門口跑進來,一眼便瞧見了跪在院子中的柳錦棠。

“小姐!”

她哭著狂奔而上,幾乎是滑鏟著跪倒在了柳錦棠身旁。

“小姐,你起來,奴婢都知曉了,都是奴婢的錯,若不是奴婢亂說,老爺也不會如此生氣,都怪奴婢,奴婢替小姐跪。”

雨水自柳錦棠額頭滾落,打溼了她如鴉羽睫,她一把按住春文胳膊,神色嚴肅:“春文,你與我只能倒下一個。”

“奴婢倒下,奴婢不要小姐倒下,都是奴婢的錯,小姐你起來。”春文哭著要拉柳錦棠起身,柳錦棠卻死死扣住她胳膊,眼中閃著決絕。

“爹爹有意罰我,不跪到明日,此事難以消停,你若聽話,便去院子等我,備好薑茶,備好熱水。”

柳錦棠捏捏春文小臉,朝她明媚一笑。

“乖,聽話,去吧,不然你我二人一同得了風寒,誰照顧我?”

春文哭著搖頭,手死死抓著柳錦棠的胳膊不願意放手。

“轟隆!”

天際一聲雷鳴,宛若在耳邊響起。

嚇得柳錦棠與春文一同打了個哆嗦。

春文哭的更大聲了:“嗚嗚嗚嗚!小姐,奴婢錯了,都怪奴婢!”

柳錦棠知曉她在想什麼,以為自己跪在此處皆是因為她在廟外說的話。

但是實際不論有沒有她那番嚇唬人的話,她今日都免不了責罰。

她爹說的好聽,不追究她掌摑雲姑姑一事。

她從頭至尾都是受害者,何來追究一說。

燈籠是沈詩婧要搶的,落水是沈詩婧偷雞不成蝕把米,春文捱打是沈氏偏心,她反擊是理所應當。

可在沈家人眼裡,只看見了她打雲姑姑,半點不提沈詩婧的錯。

眼見她即將脫罪,便立馬為她安上了無法拒絕的罪名,她縱是有心辯解,最後也是無力在與他們多言。

整個沈家,所有人都是一條心,獨獨她是一個外人。

上一世的自己因為落了水,得了風寒,可從清淨寺回來後,依舊被罰跪祠堂三日。

三日裡只能吃些冷了的饃饃與稀飯,半夜發熱差點死在祠堂,可第二日被發現後,沈家人也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一世與上一世雖有不同,可不論過程如何,結果還是一樣的。

就算不是她落水,她也逃不掉懲治。

跪於外面一天一夜,說的輕鬆,饒是壯年男子,跪下來也吃不消。

沈老爺明明可以用懲治沈詩婧的法子懲治她,但偏偏沒有。

還問她可怨,可恨?

呵,柳錦棠諷刺一笑。

惡人做了惡事,還得裝作善良模樣,當真可笑。

雨噼裡啪啦打下,打的柳錦棠面龐生疼。

寒氣漸升,柳錦棠說話間都可見白色霧氣,她抓著春文的指節都泛了白。

“你若不走,事後去張管事那裡領了銀子離開彩荷院,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奴婢。”

眼見春文有陪她一同跪下去的念頭,柳錦棠甩開了她的手,聲音如這雨水一般裹了寒意。

春文哽咽,面目之上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模糊的混做一團。

她搖頭,一直說不離開柳錦棠。

見柳錦棠不再與她說話,她抹了把淚,起身朝院門口跑去。

聽著身後跑遠的聲音,柳錦棠直著的脊背彎了下去。

她現在又冷又困,跪了這麼一會,她雙腿已經開始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