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賈蓉退出去,賈珍便從書桌邊畫缸中取出一張畫軸來,正是那幅秦可卿的畫像,賈珍原本已有些淡忘了這幅畫,不想這些日子在府中走動,又總能聽見下人們談論起可卿的好來。

賈珍聽得多了,也勾動起心念,又將這畫翻出來,睹物思人一番,面上也是一番情深義重之態。

哀嘆片刻,滿足了一番自性裡的虛偽,賈珍又將這畫丟回去。

畢竟沒了人,光對著一幅畫也沒什麼意思,眼見左右無事,便將那壇酒搬起來,本欲去尋尤氏,只是又想著尤氏身子不適,便是強令她飲酒,也難免壞了興致,因而轉了個身,去尋偕鸞。

如今文花既死,賈珍雖女人眾多,正經抬了房,能稱一句姨娘的,卻只剩下偕鸞佩鳳兩人,俱是賈家家生子出身,倒不與文花相類,算是知根知底的人物。

賈珍既到偕鸞房裡,偕鸞自然心喜,忙叫下人張羅酒菜,又引著賈珍在桌子邊坐了,殷勤的捏肩捶腿。

“老爺今兒難得過來一回,可別又沒坐一會兒就走了。”

賈珍隨意的靠在椅子上,由著偕鸞殷勤侍奉,低笑道:

“瞧你這小嘴說的話,老爺我一天天外頭多少事情,自然難得抽出空來,可是怪老爺冷落了你不是?今兒老爺就睡在這了,晚上也叫你好生受用一回,你可別求饒就是了。”

偕鸞原本就是賈珍早年裡的丫鬟,兩人勾搭在一塊多年,這等葷話來回也不知聽了多少遍了,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卻笑道:

“老爺今兒說話可算數?妾身日日夜夜盼著老爺來,偏爺多少日子也不見來一回,這屋子就我一人,倒冷清的很,太太雖也和善,只是妾身也不太能說的上話。”

賈珍輕哼兩聲,並不言語。

待下人布了菜來,偕鸞先給賈珍夾了些,又添了杯酒,嬌聲道:

“妾身這些日子新學了個小曲兒,唱給老爺聽聽如何,也給爺解解乏。”

賈珍只不置可否,偕鸞便唱起一段江南的小調兒來,卻正叫賈珍又想起文花那瀅婦,心中便有些不悅,便將杯子往桌上一頓,唬得偕鸞趕忙停下來:

“可是妾身唱的不好?壞了老爺的興致。”

賈珍斜睨她一眼,有心開口罵人,又懶得張這回嘴,只叫偕鸞停了,又道:

“人少了無趣,去把佩鳳也叫來,咱們一塊高樂高樂。”

偕鸞有些不樂意,只是也不敢駁了賈珍的意,到底將佩鳳也一併請了來,賈珍方才得意了些,將兩人攬在懷裡。

偕鸞佩鳳兩人也常一道服侍賈珍,再不體面的情況也見過,此時也不覺得有什麼,一人添菜,一人斟酒,不時嬌嗔輕喘幾句,滿足一番賈珍的心理需求。

賈珍手頭上過足了癮,只是又嫌棄這酒水乏味,不能盡興,便叫偕鸞將那新酒換上來,吹噓道:

“這酒是民豐樓的新釀,外頭如今再沒有賣的,今兒也便宜的你們兩個小瀅婦。”

兩人自然也湊趣道:

“也只得是老爺,才有這般能耐,常聽府里人說起那民豐樓,只是咱們倆個只得在府裡,又出不去,今兒可算是沾了老爺的福。也叫我嚐嚐,這民豐樓裡的酒,可果真有那麼好?”

說著便給賈珍倒了一杯,又各自也添了些,便如往日裡常飲那些淡酒一般,將那小瓷杯中盛的酒一飲而盡,兩人只覺如飲烈火,直灼得心肺都燒起來,嗆咳了兩聲,口水眼淚都一塊嗆出來,便驚異道:

“老爺,這酒怎這樣烈!”

賈珍見兩人出了醜,大笑道:

“這民豐樓自釀的酒,就是與別家不同,初時如飲烈火,叫人望而生畏,待飲的多了,再去飲別的酒水,便又覺寡淡無味了。

這酒易醉人,你們倆且少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