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堂。

陸觀南站立一旁,不見膽怯,不卑不亢,拱手道:“見過祁王殿下。”

祁王將醒酒湯喝了,冷眼瞥著堂下,“本王聽聞你來之前,還在看書。你倒是會利用時機,這般處境了還能看得下去聖賢書,聖人難道還能教你如何度過眼前這命劫嗎?”

陸觀南垂眸,“聖人的教誨,在高與在低,心境不同,體會亦不同。”

“不管你什麼體會。沒有門第,想往上爬是絕沒有可能的,你這顆不甘於塵埃的野心,最終也只會淪為塵埃。”

祁王的話十分尖銳,卻也確實如此。宜國立國,打得是前朝後裔的旗號,注重門第與身份,若平民百姓或者寒門子弟,想要建功立業無異於登天。倒是對岸的許國,因開國之君出身卑微,如此觀念自然也淡薄許多。

這樣的話,陸觀南聽過很多次,也曾無數次這般打擊過自己。再聽來,只覺得漠然。

他恭敬道:“多謝王爺指點,不敢奢想,聊以寬慰罷了。”

一如以往作為平昌公府嫡長子時,態度謙遜,彬彬有禮地問候姑父,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出差池。

祁王眯了眯眼睛,不無譏諷道:“平昌公府將你培養得真是很好,只是可惜了,萬分可惜。你若仍舊是陸府嫡子,這未來宜國朝堂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陸淵也真是愚笨,耗盡心血文武雙全的公子,萬里挑一,還沒來得及發揮用處便夭折了,丟棄掉,本王看倒不如順理成章地收為養子,將來做陸府做陸溫白的輔佐,何嘗不可呢。”

“王爺說笑了,不妨換而思之,若貴府發生了類似的真假世子一事,您會如何對待眼下這位假世子呢?能容得下他嗎?”

祁王臉色驟變,拍案而起:“放肆!”

陸觀南便道歉,“王爺息怒。”

“淪落至此,不想著如何苟延殘喘,討好貴人,保住你這條賤命,卻竟然還比原先更多了鋒芒,脾氣也大了不少。你就不怕嗎?”

陸觀南愈發謙遜,“自是怕的,誰不怕死呢?想必光陽侯臨死之前,也是怕的。”

毫無預兆地提起光陽侯,祁王心下猛然一驚,心臟彷彿被一雙巨手提拽到了嗓子眼。

“光陽侯謀反,死有餘辜,他怕又如何?與你又有什麼關係?”祁王面色一沉,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你可知,本王找你所為何事?”

陸觀南思索道:“王爺請說。”

祁王道:“本王前些日子有公務在身,沒來得及處理你這邊的事。現在你與阿縱之間的事,必須要做個了結。”

陸觀南沒由來地彎起唇角,“我與世子之間有什麼事?”

說得好像有私情一樣。

祁王極為嚴肅,“你心機深沉,妄圖刺殺阿縱,留著你就會不斷為祁王府為阿縱招惹來禍事。昨夜若不是東梧衛如影隨形,如何敵得過成批的刺客。”

“王爺可知那刺客是誰派來的?”

“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問?能在御街上肆無忌憚行此凶事,結合宮宴上發生的事,還能是誰?”

陸觀南又問:“那王爺何不將我送與公主?以平息公主的怨氣。”

“幼稚。”祁王冷笑一聲,“與那位公主的樑子既已結下,怨氣如何平息?把你送過去,不送過去,又有什麼分別,本王不如先殺了你,以絕後患。”

況且他更不甘心,將人送給明曦公主,豈不是意味著他堂堂一個大權在握的王爺服了軟,向區區公主低頭?

隨著他一聲吩咐,近衛將他圍住,正欲拔刀。

陸觀南頷首,“殺了我,不殺我,又有什麼分別?於事無補,這個祁王府,包括祁王您,已是大廈將傾。”

祁王眸中閃過精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