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深,已過子時。

清都陷入黑暗之中,唯獨東南的一個遙春縣的某處,燈火明耀。官兵舉著火把,將一座普通尋常的酒樓牢牢圍住,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下半夜,京兆府聯合附近的縣令,將點星樓裡的所有人都抓了,對照名冊,下獄等候審訊。

凌當歸全程參與。原本陸觀南也要來的,只是韋松與陸棲月極力勸阻,稱他剛受傷,須得靜養,這才作罷。

天一亮,韋松便將發回長陵昭平帝的摺子遣人送出去,強調道:“八百里加急,立馬出發。”

“是!”

陸觀南披著阿凌的披風,閒著無事,在鴻臚寺的院子裡澆花,隨意道:“真是好一對親密無間的君臣。”

韋松頭疼,“秦王殿下,您不為許國考慮,也要為自己考慮吧,怎可置別人的性命於您之上啊?我們與宜國,從始至終都是敵人。”

陸觀南輕哼一聲,神色雖不變,卻陡然間讓人覺得一寒。

韋松像是豁出去了,又道:“我知道這話殿下不愛聽,哪怕怪罪,可我還要說。殿下萬般都好,文才武略,聰明過人,偏偏在此事上總也拎不清,像是被人下了迷魂藥一般,見了那人,便什麼都不顧了……”

陸觀南眉心緊蹙,不慎澆多了水,海棠花在光下瑩潤動人。

韋松繼續:“原先我們只以為殿下不過一時放不下,可這一年多過去,怎麼反而變本加厲了?您要知道,在長陵,殿下的地位也不穩啊,端王正虎視眈眈呢,焉知我們明日後日,或者回國途中,會不會再生枝節?請殿下明斷,儘快放手,與宜國太子斷了聯絡吧。”

陸觀南已經不耐煩了,冷聲道:“行了,我知韋太傅是好心,我心中自有決斷,不勞費心。”

韋松嘆氣,這許國陸氏,皇家子弟,哪個不是薄情寡義的,沒想到竟從這裡出了個情種,這真是最大的把柄與阻礙。

陸觀南冷冷道:“太傅既有時間與我閒聊,不如去將給阿凌的詩文作好,免得被催。”

韋松:“……什麼?”

陸觀南起身扔了水壺,頭也不回進了屋。

韋松又又嘆氣,他真搞不懂,陸觀南到底是怎麼想的,怎就這般執迷不悟勸也勸不動?昭平帝的計劃可能又落空了。

陸觀南把自己關在房屋裡,開窗眺望東南方,眸光沉沉。

他疼,卻不是因為身上的傷口。

昭平帝是鐵了心要滅宜國,宜國內憂外患,千瘡百孔,禁不起戰爭,也確實是最好的時機。韋松說的一切,他比誰都清楚,可就是不願放手。

將來會怎樣,陸觀南更不願意去想。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裡,便是上天仁慈。

陸棲月坐在樹上,翻過一頁話本,看得聚精會神,不由地感慨其中的糾葛,道:“愛情這個東西,真是折磨人啊。”

春風如醉。

凌當歸一夜沒睡,陪同審訊到天亮,剛出了府衙的大門,腳步虛浮,伸了個大大地懶腰,仰臉曬太陽,“啪”的一聲倒頭就睡。

“殿下!”風絮等人趕忙過來扶起他。

凌當歸已經呼呼著了。

這一睡,直到下午時分才醒。

他坐在床榻上,一邊吃午飯,一邊翻看證詞,道:“這點星樓表面是個酒樓,背地裡買賣情報、性命,還替人偵查,總之做的都是見不得光的勾當,裡面大多數人手裡都沾著血。”

其實這個樓在江湖中並不出名,知道的人不多,若有需要,則專門人引薦,且要價極高,絕對保密,誰若敢透露一個字,全天下追殺。

若不是陸觀南無意中聽說,他們照著這些逃跑了的刺客查,還真不一定能查到。

嘖,男主就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