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分,馮為終於等來了信鴿。

它照舊在空中盤旋幾圈後,落在了鴿籠的上方。他連忙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吃食,一邊喂鴿子,一邊從它腳上取下字條。

“馮太醫在忙什麼呢?”

謝晏詞突然出現,把他嚇了一跳。

一時間手滑,裝著字條的小竹筒就這麼落在了地上。

還好,暮色四合時,東西落在腳邊,別人應該看不清楚。

“臣,臣聽到外頭鴿子叫,趕緊過來餵食。等它們吃飽了,自己再用膳也不遲。”

“馮太醫有點過於關心了吧?以前在宮中,也沒聽說過你特別愛養鳥。”

馮為趕緊解釋道:“因為……因為這是替王妃準備的,臣必須隨時觀察它們的情況,不能有任何閃失。臣肩負重任,個人飽腹之慾當然要為其讓道。”

說的倒是好聽!

謝晏詞沒有拆穿他,目光落在了他的腳邊:“馮太醫還站在原處做什麼?見本王來了,也不打算靠近點說幾句?”

“臣……”

一不做二不休。

馮為在抬腳的剎那,用力將竹筒往後踢去,準備等無人時再折返把它撿回來。

然而,它撞上鴿籠的聲音似乎有些明顯。

謝晏詞聞聲看過去:“那是什麼?”

“嗯?應該就是小石子,鴿籠附近穢物太多,味道也不好聞。王爺如果不嫌棄的話,還請進臣的廂房一敘。”

“好。”

他沒有拒絕。

因為,除了他,還有老丈人章楨,暗衛棲野相隨。

有關那顆“小石子”,很快就會被人取走。

二人坐定之後,相顧無言。

沉默半晌,還是謝晏詞率先開口:“馮太醫是否想念宮中生活?本王的府邸,還沒有二哥的一半大,實在是挑不出好地方讓你歇息,讓你受苦了,慚愧慚愧!”

“……王爺客氣了。臣還沒做太醫院正之前,經歷良多,有間屋子睡,已經很好了。”

“什麼時候?”他有意詢問,“本王曾經聽父皇提起,馮太醫一路考學,實屬不易,憑著真本事坐上了太醫院正的位置,當真是眾人楷模!您方才說的苦日子,難不成就是在進宮以前?”

馮為偏過頭去,假裝倒茶,實則在極力控制面部表情。

一方面,他還惦記著肅妃的回信,很想知道她到底寫了什麼。另一方面,提及舊事,他要一萬個小心,生怕說漏嘴,影響到宮中那位。

“王爺,臣出身在平民百姓家,後面家道中落,差點就要乞討為生。臣不甘心,這輩子只能做這樣碌碌無為的悽慘之人,這才下定決心考學,試圖與天意相抗。”

“這麼慘?!馮太醫方便說是哪戶人家麼?怎的就家道中落,讓您……”

“過去的事,對臣來說,不亞於前世,都記不清了。”馮為上前奉茶,苦笑道,“再加上年紀大了,每日就求個心緒穩定,臣並不願記起那段過往。”

“這樣啊。”

謝晏詞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冷不丁的,又冒出了新的問題:“馮太醫為肅妃娘娘賣命,以前是承受過沈家的恩情嗎?比如,資助你參加科考。又或者是……”

“王爺慎言!臣與後宮諸位娘娘之間,僅有治病的聯絡,並無其他私情!”

反應還是挺大的,強烈到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這時,廂房的門被人開啟了。

章楨負手走進來,假裝驚訝道:“哎喲,賢婿怎麼也在?我本想著找馮太醫隨便聊聊天,看來,來的不是時候。”

“岳丈大人請坐,正好,我有一事想問問您。”

“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