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已經在了,吳菊人忙過去請安行禮,各分主賓坐下。三杯過後,喬伯崦示意開戲,琴十九起琴,一生一旦上了臺,扮的是唐明皇和楊貴妃,唱的是《長生殿。密誓》一折。

喬伯崦點頭道:“九娘有心,挑了這一出,我當她會唱慶壽戲呢。”

雲姨娘道:“今日雖說是為琬兒慶壽,實則是賀她新婚。還是姑娘家知道姑娘家的心思,那鑼鼓鏘鏘的慶壽,那裡比得上這出戏寓意高深。”

吳菊人謝道:“岳父推愛,小婿感恩不盡。還要再謝兩位姨娘平日裡對宛玉的照拂,小婿敬岳父和兩位姨娘一杯。”

四人把酒喝了,喬伯崦道:“你知道我是愛屋及烏就好。聽戲。”

紫菀聽了一愕,隨即發笑。看吳菊人倒是閒閒的滿不在乎的樣子,而兩位姨娘面露不悅,卻又不好說。看來喬伯崦不喜歡吳菊人,竟是真的了。

想來也是,吳菊人這樣一個潑皮無賴似的人物,為得到人家姑娘,竟然做出翻牆越戶這樣說不出口的事來,如何入得了喬伯崦這樣清心靜養的高人逸士之眼。若不是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肯將女兒下嫁這種人的。話說回來,吳菊人要不是這樣棋行險著,拼死一博,要想得到喬小姐為妻,除非下輩子了。他來這一出求親記,和《西廂記》裡的張生跳粉牆有異曲同工之妙。紫菀要見了喬伯崦,才能明白吳菊人的苦衷。她本來就覺得他的行為十分的羅曼蒂克,這會兒竟生出些敬意來了。這樣想著,眼光自然從戲臺上飄到了身邊的吳菊人身上。

吳菊人一心一意都在紫菀身上,察覺到她的注視,偷偷從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紫菀怕驚動別人,不敢掙扎,只好任他握著,眼睛重又回到臺上。

戲臺上那楊玉環唱道:論恩情,若得一個久長時死也應,若得一個到頭時死也暝。

唐明皇唱道:休心慮,免淚零,怕移時,有變更。做酥兒拌蜜膠粘定,總不離須臾頃。

兩人合道:話綿藤,花迷月暗,分不得形和影。香肩斜靠,攜手下階行。一片明河當殿橫,羅衣徒覺夜涼生。惟應,和你悄語低言,海誓山盟。

唐明皇下揖,楊貴妃回拜,唸白道: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眾人聽罷道好。吳菊人放下紫菀的手過去敬酒,謝過諸人高誼,為他新婚賀喜,特地唱這出情意綿綿的戲。冒聘芳和沈九娘謙遜幾句,下去換衣下妝。琴十九和他是舊識,不免多聊兩句。吳菊人悄聲問道:“十九兄,此地尚可否?”

琴十九微笑道:“很好。我已年過四十,難道要在戲班操琴至死?其中淒涼滋味,不是我輩中人,不得知也。此間東翁情意高古,禮賢下士,以家人待我。何況……”看著換了家常衣服的沈九娘出來,低語道:“此間樂,不思蜀。”

吳菊人隨他目光看去,落在了在向紫菀道喜的沈九娘身上,心下了然,笑道:“如此,恭喜十九兄了。”

琴十九搖頭道:“此言尚早,還不知佳人作何想。”

吳菊人深知兩情相悅方是好的道理,也不多說,道:“少時還請十九兄為我助琴。”

琴十九道:“當然。”

吳菊人道:“可有竹笛?”

琴十九將琴盒內一支笛子送上,吳菊人袖了回席。

紫菀雖然沒聽過這出戏,卻知道這個故事。李楊二人七夕盟誓,是兩人吵架之後,楊玉環回家,李隆基去接,兩人在長生殿發下誓言,願生生世世永為夫婦,卻被白樂天寫進詩裡,傳之後世。想起今日之事和戲裡像到七八分,心裡有些不自在起來。

吳菊人敬酒回來,看她神情扭捏,想到自己又是挨耳光又是被刀嚇又是遭牙咬,新婚兩天諸般滋味嚐盡,誰會想到這樣一個嬌怯怯的女子會有這樣的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