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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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德克?波納比,1978年9月21日(1)

1

“我不會去的,你們也別叫我。”

這樣的乞求不像是從阿莉亞的嘴裡說出來的。她的兒子錢德勒疑惑地看著她。後來,他覺得有些內疚。(對於阿莉亞?波納比一個忠心耿耿的兒子來說,感到內疚是多麼自然的事情啊。)當他告訴她要舉行一個追思會來紀念德克?波納比的時候,她拒絕參加。因為,他尋思著,總要有人告訴她的,而且很快。

可憐的阿莉亞。她盯著錢德勒好像他說了一些難以理解但卻很可怕的話。她臉色慘白,摸索著找椅子。她眼神狂野、迷離,呈玻璃綠色。

“我不會,錢德勒。我不會去的。”

後來又說:“你們如果愛我的話,就別叫我去!”

在接下來忙亂的幾周內,九月眼看就要到了,有關德克?波納比追思會的計劃已經提上了日程,出現在《尼亞加拉新聞報》上。阿莉亞對此閉口不提。她拒絕談論未來,拒絕談論即將到來的秋天。

波羅的海街1703號的電話是不是響得更勤了?阿莉亞拒絕接電話。只有她教的鋼琴學生讓她牽腸掛肚,是她永遠的興趣所在。還有她的鋼琴:她整日彈著那些曲子,一些幽怨悲傷,一些激情澎湃,她很久以前就已經對那些曲子爛熟於心了。

你走了。拋棄了我。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寡婦。沒有人可以讓我如此。永遠沒有!

2

羅約爾總會記得:在11月21日那個溫暖的下午,當他把車停在波羅的海街1703號房前坎坷不平的路邊時,他看到阿莉亞和朱麗葉在前廊等待。他覺得自己像是高中生,但又知道年紀已經大大超過高中生了。羅約爾大聲叫道,“老天呢。”

後來,他問朱麗葉為什麼不通知他一聲。給他打個電話。朱麗葉告訴他,我也不知道,真的。直到最後一刻鐘我都不知道媽媽會來。我不知道。

阿莉亞?波納比沒有穿流行的黑色,甚至沒有穿陰沉的深藍色或是灰色,而是穿著白色的棉仿男式女襯衫,這在1950年代非常流行。衣服底料上繡著粉紅色的玫瑰花瓣。她帶著粉紅色緞帶的大沿草帽,白色花邊手套,白色品牌皮鞋。雖然根據日曆現在該是秋天了,尼亞加拉大瀑布地區的天氣卻很溫暖、明媚,像是夏天。所以,阿莉亞古怪的裝束一點兒也不覺得出格。(她是在二手市場買的,還是在箱底找到的?)阿莉亞把她蒼白、有點點雀斑的中年女人的臉修飾得非常健康、迷人;她把她那散亂的、褪了色的紅頭髮剪成了短髮,閃著光澤,讓她的孩子們大吃一驚。

錢德勒非常驚訝,已經顧不上是否得體,或者鄰居是否聽得到,大叫起來,“媽媽?你也跟我們一起去?”

在車裡,阿莉亞坐在錢德勒身邊,冷淡地但帶著尊嚴說道,“我當然要和你們一起去了。如果我不去,那會多麼奇怪啊?”

3

她57歲了。她失去他這麼長時間了。57歲!他死了,在她46歲的時候突然消失了。作為一個女人,她相信自己受到了詛咒,但卻命不該絕,阿莉亞毅然決然地過著一種自持的生活,她在這個讓自己憤怒、傷心、羞愧的城市把三個孩子撫養成人;她希望別人知道,她從來不想回顧過去。

她告訴錢德勒,“我跟約瑟夫說了,你知道的,潘高斯基,遛狗的那個人。他兩次失去了妻子,對於他來說無所謂。但我不是寡婦。我拒絕承認這個。我覺得只有那些在丈夫的葬禮上殉夫自焚的女人被能自認為是‘寡婦’呢,這樣才能與眾不同。”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罪惡的笑容。“哦,看他臉上的表情!”

(錢德勒在想:阿莉亞和潘高斯基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