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覺她的心不在焉,張局長又再湊過來,和她碰了碰杯,隨口問:“在看什麼?”

良辰轉過頭,恰好對上老總的視線,那裡面明顯流露出無奈和憂慮,還有淡淡的拜託的意思。

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良辰在心底嘆氣。敷衍和逢場作戲,總是無可避免的。

於是,強迫自己不要露出厭惡的神色,隨便應了幾句。而張局長似乎更來了興致,乾脆調轉半個身子的方向,直接朝向她,大有撇下一干人等,單獨和她聊天的勢頭。

這時,手機的鈴聲響起來。良辰低眉一瞥,接起來。

“還在裡面幹什麼?”凌亦風冷冷的聲音。

良辰一頓,輕輕嗯了聲。

這是個最好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轉頭對談興高昂的中年男人道了句抱歉:“我去接個電話。”

就這樣,終於可以擺脫那一屋子烏煙瘴氣。

然而,走到門口,迎向她的,卻是凌亦風那張比聲音更加冰冷的臉。

25

這是一家老式的港式酒樓,服務水平之好與它的裝修之差和消費水平之高並駕齊驅。

兩人站在拐角處,面面相對。服務員們遠遠地見了,也不來打擾,甚至有些特意繞路而行,為客人騰出一方私人空間。

凌亦風側倚在牆邊,盯住那張表情疑惑懵懂的臉,恨得牙都癢了。看良辰這樣子,似乎下一秒便會無辜地問他:“你找我出來有什麼事?”

事實上,良辰確實有疑問,她動了動唇,卻在瞥見對面男人的臉色時突然噤聲。轉念一想,此時此刻,不管凌亦風為什麼如此語氣不善地催她出來,都在無形中幫了她一個大忙,既然無法全然擺脫令人厭惡的逢場作戲,那麼,少得一秒是一秒。

是以,她索性什麼都不打算問,只當是暫時逃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可是,凌亦風卻看著她開口了,聲音低涼,其中的斥責成功地蓋住了他的擔憂:“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安全意識?不會喝酒,還跑來和稅務的人吃什麼飯?那些人都是出了名的酒鬼加無賴,你真指望他們能輕易地放過你,你說不喝就不喝?還有,”想到那隻總是有意無意靠近她的手,語氣不禁更加嚴厲起來:“我以為你一個人在社會上待了這麼多年,至少也能學會保護自己。換作聰明點的,早就找個藉口離開了,而你呢,就這麼傻,坐在那裡任他佔你便宜。剛才接到簡訊就應該立刻出來,你卻還耗在裡面,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他一口氣說完,胸膛微微起伏,顯然是氣極。然而良辰卻呆呆地看他,眉心微蹙。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卻一直什麼都不表示,當真算得上是隔岸觀火了。

想到那近一個小時的尷尬和狼狽早已被他不動聲色地盡收眼底,良辰憋了一晚上的怒氣也緩緩湧上來。她咬了咬唇,冷笑地反駁回去:“是啊,你也知道,我是一個人在社會上闖蕩。你能瞭解一個女人有多辛苦麼?我比不得你,是上賓,說一句話人人都得遵從。我算什麼?不過是拿人薪水的小職員,老闆有所託,我能反抗?況且,他的要求也沒多過份,只不過是跟來一起吃個飯,又沒讓我去當三陪!”她頓了頓,雙手卻微微握緊,語氣譏諷,“再說了,我想,這社會上的規則,也輪不到由我來教你吧。有求於人,必然不得不放低姿態,更何況如今哪家企業會傻到去公開得罪他們這種部門?這點想必你比我清楚得多,否則也不會……”

她突然停下來。

不想再說,因為心開始隱隱作痛。

否則……他也不會在飯桌完全當她是個陌生人。與此刻的怒氣相比,回想方才他冷眼旁觀的那份冷靜和漠然,是多麼可怕。

良辰喘了口氣,對著沉默不出聲的凌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