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彥負手笑道:&ldo;這把火燒得旺了。連駐紮在江邊的西陽水軍都遞來摺子了,話裡之意,倒有請求撤軍回西陽之意。&rdo;

西陽地區湖泊縱橫,島嶼眾多,最易孽生盜匪,因此自來建有水軍。在蕭彥、蕭寶溶共同掌權之時,因京城暫時安定,蕭寶溶遂將他們留在江南,鎮守於江水南岸,作為抵擋北魏來襲的又一道屏障。領軍的將領段子非,同樣出身於西陽高第,本為勤王而來,肯聽命鎮守江水,無非因為惠王遇之甚厚,看在惠王情面而已。如今眼看與自己同奔寧都而來的諸將受人凌迫,唇亡齒寒,遂也上表相助。

我拿了幾本摺子看了,笑道:&ldo;父皇,沒到女兒出面的時候吧?&rdo;

蕭彥按了按案上的奏摺,比了個大約有半尺的高度,悠然道:&ldo;有這麼高時,大約你就可以出面了。&rdo;

我點頭應是,見他坐了,遂走到他身後,用才和小落他們學來的手法,為他捶著肩背,然後輕輕揉捏拍打著,看著他鬆散了過於嚴肅的面孔,慢慢露出慈和恬適的笑意來。

其實……有這麼一個父親,並不壞。

如果我是在他跟前長大的,他一定是個慈父。

當然,現在,他依舊是個慈父。

只是我這個女兒,似乎並不是那麼純粹的孝順女兒?

被切割斷了的光陰,到底不能悄無痕跡地續上;如今彌被著接fèng的,除了天然的血脈相然,更有著彼此控制自己以及他人命運的渴望。

我從不是有野心的人,但那種渴望被時光詮釋開來,的確可以被稱作野心。

在雙方的怒火一再升級後,蕭彥並沒有加以合理的控制,由著原惠王一系的幾位大臣一再給砰擊,漸漸落於下風。與此相應的,京畿附近開始動盪,各地的豪強士族奏摺也如雪片般飛來,明諫的,暗諷的,藉機生事的,種種不一而足。到七月初時,蕭彥案上的奏摺,果然堆了不只半尺高了。

晏奕帆等人也曾來拜會過我,想試探能不能透過我來求得蕭彥的支援。我只笑答:&ldo;放心,皇上仁厚,不會為難諸位。&rdo;

這樣官面的言辭,自然不能讓他們放心,依舊回去各找門路,希望能在下面的權鬥中立於不敗之地。

當北魏在青州大舉調動兵馬,顯出再次南攻的徵兆來時,我呈上了安平公主府的表文。

按我在這些日子所蒐集來的訊息,我既責怪了徵西軍一支恃寵生驕,惡意擾民,又對蒼南、永州等軍在衛戍京畿勞而無功深表憂慮。他們在北魏來犯時再起內訌,是在自亂陣腳,動搖大梁根基。

相見了,猶道不如初(五)

蕭彥接到表文,宣召了我和相關大臣及幾位重臣齊至兩儀殿答話,皺眉道:&ldo;你小小年紀,分析得倒是明白。可朕沒看出你提出什麼解決之道來。&rdo;

我恭謹而答:&ldo;追隨父皇的將士們,多少年出生入死,如今輔助父皇安邦定國,換一家人安居樂業、衣食無憂也是應該的。父皇可派人瞭解實情,如確屬遷至寧都後家中困窘,應該厚加賞賜;如真為貪心不足,盤剝百姓的,可念在諸將軍功,令其退回財帛,閉門反思,如若再犯,依律從重處罰。&rdo;

蕭彥眼中精厲的光芒在殿中的文武官員上一掃,喟然嘆道:&ldo;算來朕也有過錯,總認為大家隨朕奔忙一場,好容易打下如今的江山,凡事不得不優容三分。可自古民為貴,君為輕,朕再寬容,也不能拿民心作為對諸位功勞的賞賜。你們看這上告的奏表呈上多久了?朕總是等著諸位有過者自己反思,從江山社稷去考慮,挽回民心。可惜……朕這心意,竟只安平公主領會!&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