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說原只隨口一問,此刻卻凜然而驚。商場雖和官場不同,但有些道理卻是互通的。他若有所思挑了挑眉,又不動聲sè閒扯了一些別的話題,這才放了人離去。就在王容告退之後不過片刻,外間便傳來了一個聲音:“使君,王郎宅中命人前來投書”

“這個王子羽,晚間設宴請他他不來,這會兒卻又來投書”

對於王翰,張說是又愛又恨,喜其詩文,恨其狂狷,但其醉酒後時而憨態可掬,時而又狂放歌舞的樣子,卻又盡顯名士風流,因而大體來說還是愛重更多一些。此時此刻,他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最後還是吩咐呈進來。可是,當接過那竹筒開啟之後,他展開紙卷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王翰的字跡,他是最熟悉不過的,可眼下這根本不是王翰的字跡,誰人如此大膽,竟敢冒名投書

他剛要發火,可待看到信箋上那敬稟張使君足下的抬頭之後,開門見山道出了身份,他的眉頭便不知不覺舒展開了,竟是低聲喃喃自語道:“說曹cāo曹cāo到,竟和王毛仲的信前後抵達幷州……”

杜士儀這一卷投書,言辭懇切而恭謙,尤其是起頭那一句“公舊ri一登甲科,二至宰相,文名遠播四海;而今一督幽州,二鎮幷州,軍略天下皆知”這文武雙全的褒揚,張說一見便心中欣然。無名子為了干謁於他而送上的頌文他見得多了,可杜士儀並非無名之輩,且不說其於兩京諸王貴主公卿之第都大有聲名,單單隻說天子面許其直,宋憬座上嘉賓這兩點,這投書的內容但使傳言出去,對他自然大大有利。

既然心情好了,見杜士儀此後洋洋灑灑一大篇都是駢文,和往ri那些行卷干謁計程車子沒什麼兩樣,他原本的提防jing惕更少了三分,暗想到底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書生。及至再瀏覽下去,看到那傍晚初到幷州,不及親自投書拜謁,只因路遇王翰醉酒墜馬,將其送到家中雲雲的解釋,張說本就知道王翰是何等xing子,不過置之一笑。待看到最後,見杜士儀直言自己起意登科後遊歷北地本是為了增廣見識,誰知因緣巧合得天子欽點觀風,誠惶誠恐,必當以所見所聞實情上奏,絕非只為奏州郡之短,亦將直言功績民聲時,他終於輕輕舒了一口氣。

看這樣子,此子興許不是來挑刺的,那就先擱在一旁,橫豎不是最要緊的事。能夠打動宋憬那塊硬石頭的年輕人,怕是xing子差不多,和他恐怕不相合

由長安到太原,東出潼關之後一路往東北,經蒲州、晉州、祁縣而至太原,卻和到洛陽並非順道,再加上自己此行是奉旨觀風,而不再是最初計劃中的探親外加遊歷,因而杜士儀也就不好假公濟私去洛陽看看崔十一是否真的正往文武雙全的那條路走,更不好去嵩山探望盧鴻,只能讓人帶信前去問候。此時此刻身處王翰家中,本想投宿旅舍的他倒也沒什麼不習慣,只是那林老管家早起就親自來關照起居,言辭中每每流露出吾家主人若有郎君這等諍友,則萬幸之至的話頭,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昨夜那番話,可不單單是為了不讓王翰帶傷喝酒,他自己一路風塵僕僕,也想早點腦袋挨著枕頭休息

林老管家絮絮叨叨地還打算旁敲側擊,就在此時,外間就傳來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林老,杜郎君可是在裡頭?”

那聲音先至,下一刻,人就委實不客氣地進了門來。昨晚大約睡得還不錯,若不是王翰那塊包頭的帕子,旁人從jing神奕奕的他臉上看不出半點受傷的痕跡來。他一進來便不由分說地吩咐道:“林老有這功夫纏著杜郎君問東問西,還不若去好好管教梧泉,先把他身上那股怕事的勁頭給去了一大早就跑到我面前磕頭求饒哭哭啼啼的,簡直像個女人你看看杜郎君門下的那崑崙奴,一大早就在那侍弄馬匹擦刀磨劍,哪像那小子那般小家子氣”

眼看王翰把林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