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雖然很好;但我是拿著武器的戰士;如果一直在洛陽待下去;遲早有一天;我會騎不上馬;拉不開弓;一想到這些;我就覺得害怕。而且;我的功勞並不大;卻領受了陛下這麼多的恩惠;我實在是過意不去。”白狼不用假裝;就能把這種惶恐不安的表情詮釋得很好。他深深欠身;又用懇求的語氣說道;“我聽說李吏部是主管用人的大官;所以我就冒昧登門請求了;還請李吏部不要責怪。”

聽到對方用生硬的語調把話說完;繼而就用期盼的目光盯著自己;李林甫不禁笑了起來:“主管用人的大官?李將軍;你對大唐的官制恐怕還不太熟悉;我是主管用人的吏部侍郎沒錯;但我只能管文官;卻管不了武將。說實話;你求錯人了。”

見面前的蕃將李明駿先是震驚;而後失望;繼而竟有幾分垂頭喪氣;李林甫這才慢吞吞地說道:“不過你既然求到了我的面前;雖然有些困難;但我會去想想辦法的。到時候倘若陛下召見;你把剛剛對我說的這些話如實說出來;必定能夠得償心願。”

白狼連蒙帶猜地理解了李林甫的意思;一下子露出了大喜過望的表情;慌忙謝了又謝。然而;李林甫並沒有立刻放他走;而是留下他又盤問了好些奚族和契丹的內情;他憑著早先做好的充足準備應付得綽綽有餘;最後便看到了李林甫那滿意的笑容。

當李家的下人看到李林甫竟是親自把這位蕃將送到了書齋門口時;都不禁吃了一驚。其中一個侍立在院子中的年輕侍僕見李林甫目送人遠去後;又向自己招了招手;他連忙快步奔上前去。

“去楚國公宅送個信;就說晚上我過去看舅母;還有表弟。”

同一天晚上;杜士儀夜訪了左諫議大夫韋拯。

作為一代名相韋安石的從兄子;韋抗和韋拯兄弟相繼仕至高官;可如今韋抗已經過世;而韋安石的兩個兒子韋陟和韋斌雖然在父喪之後閉門不出八年;交遊廣闊文名卓著;但韋陟當年十歲便授五品朝散大夫;溫王府祭酒;開元中強徵出仕;一任洛陽令;再轉兵部郎中;竟是轉眼間就追上了多年仕宦的韋拯。儘管屬於同宗同族;血緣之親;可韋安石仕宦多年;爵封鄖國公;家境豪富;可韋拯的兄長韋抗雖然官至刑部尚書;卻清貧得連喪事都無法操辦;還是天子下令官給。

因此;面對上門來拜的杜士儀;韋拯也就是一杯清茶笑顏待客;可杜士儀一提到韋禮;他便不知不覺微微擰起了眉頭;繼而苦笑道:“大兄去世;我一連兩任刺史;而二位堂兄雖則起用;可比起當年大兄在時;終究不能在仕途上助十四郎太多。今年他在茂州長史任上四考已滿;中上考有兩個;加階之後是否能免候選授官;平心而論我也並無十分把握。畢竟;如今的吏部;掌事的是裴相國和李十郎。”

“伯父;我和韋十四相交莫逆;韋十四在益州成都令任上公正明允;賦稅也好人口也好;都有相應的增長;而在轉任茂州長史之後;於那等虎狼之地;治政也頗為清明。陛下之前下詔;請各司主官舉薦良材為御史;所以;我打算託御史臺裴中丞舉薦韋十四為侍御史。”

此話一出;韋拯登時眼睛大亮。可憐天下父母心;在兒女們面前興許會疾言厲色把人貶得一文不值;可在人前;卻往往都會笑眯眯地誇獎自家兒女;韋拯這個當父親的自然也不例外。韋禮進士及第後;仕途一直頗為平順;已經老邁的他自然而然對其寄予了無限希望。於是;在代替兒子謙遜了兩句之後;見杜士儀並不是試探;而是真心若此;他不禁大為振奮。

“十四郎能得友若君禮;他之大幸也”

洛陽宮之中的夜晚幽深而悽清。在一座並不起眼的宮院中;一個年紀輕輕卻已經額頭佈滿了幾根深深橫紋的年輕人憤而砸碎了手中玉盞。

“都已經這麼久了;為何他就不肯幫孤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