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杜士儀和來瑱的一同舉薦,再加上自己也竭力表現,封常清之前被來曜闢署為巡官,可上任不到兩年便遭逢幕主過世,除卻來家人最傷心之外,封常清也同樣是心中悲涼。如今西域突騎施內亂之兆已經很明顯了,故而朝中對於來曜去世的反應也相當快,新的任命已經抵達了龜茲鎮,卻是以北庭節度使蓋嘉運兼領安西副都護,磧西節度使。一朝天子一朝臣,蓋嘉運乃是徹頭徹尾的武將,對於屬官武將動輒呵斥,幕府本沒有幾個像樣士人。

而作為來曜舊幕府的眾官,就沒有一個被留任的,上上下下全都為之心灰意冷!

即便如此,封常清還是打起精神幫著來瑱奔前走後。來瑱以孝子的身份打理完喪事,預備扶柩回邠州的前夜,卻是單獨見了封常清。得知新任磧西節度使蓋嘉運對父親幕府眾人的惡劣態度,他忍不住英眉倒豎,隨即頹然嘆了一口氣。

“常清,如今阿爺已經不在了,我雖有心相助,可卻已經力不從心。我現在才算是明白,能和杜大帥那樣沿用前任節帥舊人,託以腹心有多難得!我這幾日也因為料理喪事忙昏了頭,如今雖已夤夜,你陪我去一趟各位幕府官處,容我親自致謝。”

封常清回到龜茲鎮進入安西都護府,事來曜為幕主,也曾經聽人說過從前的來瑱——無非是恃才傲物,脾氣急躁,有時候不能容人——他在朔方和來瑱只打過一次交道,對此印象不深,可如今來瑱回來,赫然是另一幅光景,他不禁對其在杜士儀幕府的經歷大生好奇。陪著來瑱前往四處拜謝,見那些跟隨來曜多年的幕府舊人提到舊主時,或泣不成聲,或悲嘆其早逝,或對來瑱期許極高,他就更佩服這位已故節帥之子在臨走前夜的這番補救了。

最讓他心中悸動的是,對於輔佐父親時間最長的兩位節度判官,來瑱行了大禮拜謝,繼而更是出口承諾道:“二位相佐阿爺的情分,我身為人子,感激不盡。如若二位來日選官,能夠各遂心願,自是最好。倘若朝中諸公不能用人才,他日我有幸能夠繼承父親衣缽,定然不會讓二位就此蹉跎!”

來瑱說這番話時,雄心壯志溢於言表,那兩位節度判官從前也知道這位節度公子有大志,可如今聽到這番表白,仍不免心中感動。即便並不看好來瑱能在十年二十年中達到其父的高度,而他們也恐怕等不了這麼多年,可這樣的表態仍然令他們為之動容。

等到拜訪完諸人,重新回到了那座已經不屬於自己和家人的安西都護府中,來瑱坐下之後,摩挲著父親那張熟悉的大案,因為無數晝夜而被打磨得圓潤光滑無比的憑几,以及那些鎮紙筆洗等物時,他忍不住眼露水光,好一陣子方才抬頭看著封常清。

“常清,如今杜大帥節度朔方,已然令行禁止,再無人敢陽奉陰違。如果你覺得在這裡苦熬歲月無所作為,不妨去朔方,想來杜大帥應會好好安置你。”

“多謝公子,但我已得伊州王使君之邀,打算前往伊州。”

封常清搖了搖頭,繼而想起奉命趕往庭州去見蓋嘉運的杜黯之。比起他來,杜黯之一個外鄉人,孤零零一個在安西都護府的日子只會更加難熬!至於他,雖說伊州刺史王翰沒辦法闢署他為官,但至少會重視他,用他的建言,相形之下,他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來瑱也聽說過伊州刺史王翰乃是杜士儀的舊友,當下放下心來。等到次日清早,他和母親以及其他弟妹扶柩出了安西都護府,打算踏上遠途回鄉之路時,遙望這座曾經留下自己多年歲月的都護府,他只覺得百般滋味在心頭,隨即毅然決然地轉頭離去。而眾多送行的人中,惋惜嘆氣者不少,但嘖嘖稱奇者更多。

在封常清身後不遠處,就有一個年約三十餘歲的偏將對左右說道:“來大帥起自卒伍,卻因為一次次實打實的戰功而屢次升遷,最終節度安西四鎮,先後官拜鴻臚卿,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