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不用,你知道我不喜歡茶。”她回答道。

“喝吧,喝了你會再接睡下去。”

她接過了茶,看見她端起茶來喝,他心裡樂了。

“我打賭,裡面沒放糖。”她說。

“咦,我放了一大塊呢。”他回答,有點委屈感覺。

“那就怪了。”她說,又喝了一口。

她的頭髮蓬鬆散披著,面容非常迷人。他喜愛她這種嗔怪的樣子。他又看了看她,悄悄地走了。他常常只帶兩片黃油麵包到井下去吃,所以見她給他裝上一個蘋果或桔子便滿心歡喜。他繫上圍巾,穿上他那雙又笨又重的靴子,套上有大口袋的外套,口袋裡裝著小挎包和茶壺,隨手關上門,在空氣清新的早晨行進。他出現在礦井時,嘴裡常常含著一根從樹杆上折下而且整天在礦裡咀嚼著的枝條,一來保持嘴裡的溼潤,二來使他覺得井下就像在田野裡一樣高興。

很快,孩子就要出世了,他邋邋遢遢地忙亂起來,上班前捅爐灰,擦壁爐,打掃屋子,然後,志得意滿地上樓去。

“我已經替你打掃完了,你可以整天不動看看書好了。”

她好笑又好氣。

“飯會自己熱嗎?”

“哦,我不知道怎燒飯。”

“如果沒飯吃了,你就會知道。”

“暖,也許是吧。”他應著聲走了。

她下了樓,發現屋子雖然擺整齊了,但還是很髒。她只有徹底打掃乾淨了才會去休息。她拿著畚箕去倒垃圾時,基克太太看見了她,就會立刻裝做要去煤房。於是,在路過木柵欄時,她會喊:

“你還忙著?”

“噯。”莫瑞爾無奈地說,“沒法子。”

“你看到霍斯了嗎?”馬路對面一個小個子女人叫道,原來是安東尼太太,一頭黑髮,個頭奇矮,總是穿著一件緊身的棕色絲絨衣服。

“沒有。”莫瑞爾太太說。

“噯,我希望他來,我有一大堆衣眼,我剛才確實聽到他的鈴聲。”

“聽!他在那頭。”

兩個女人向遠望去,河川區小巷那頭有個男人站在一輛老式雙輪輕便馬車裡,身子俯在一捆捆米黃色的襪子上。一群女人向他伸著手,一些人手裡也拿著一捆捆東西。安東尼太太的胳膊上就搭著一堆沒著色的襪子。

“這星期我已經做了十打。”她驕傲地對莫瑞爾太太說道。

“嘖嘖嘖,”第一個說,“我不知道你怎麼能有那麼多時間。”

“哦,”安東尼太太說,“只要你抓緊時間你就有時間。”

“我不知道你是怎樣抓緊時間的。”莫瑞爾太太說,“這麼多襪你可以賺到多少錢?”

“兩個半便士一打。”另一個回答說。

“哦,”莫瑞爾太太說,“我寧願餓死也不願為了掙兩個半便士坐在那織二十四隻長襪。”

“哦,我不明白為什麼,”安東尼太太說,“你可以抽空織啊。”

霍斯搖著鈴走過來了。女人們胳膊上搭著織成的長襪在院子門口等他。這個粗俗的傢伙和她們開玩笑,設法哄騙她們,戲弄她們。莫瑞爾太太不屑一顧地走進了自己的院子。

這裡人有個約定俗成的習慣:如果一個女人想找她的鄰居,就拿撥火棍伸進壁爐,敲敲壁爐後面的牆,隔壁房子裡傳來很響的聲音,因為壁爐都是背靠背造的。

一天早晨,基克太太正在做布丁,她差點被嚇死,她聽到她家壁爐上發出“砰”的一聲,她衝到柵欄邊,兩手沾滿了麵粉。“是你敲的嗎?莫瑞爾太太?”

“勞駕了,基克太太。”

基克太太爬上她家的煮衣鍋,翻過牆從莫瑞爾太太家的煮衣鍋上下去,衝進她的鄰居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