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兒雙眉一挑,道:“怎麼說?”

這句話問出來,紀燮反而皺了眉頭,想了一會兒,竟找不到什麼理由在傅春兒面前維護黃以安,半晌才道:“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只能靠黃家表哥堅持本心了。”

傅春兒那頭,原是對黃家印象不太好的。她小時候曾受到翠孃的影響,翠娘總說黃家上下沒有一個好人。而且傅家也確實曾經被黃家一個庶子欺侮過。直到後來。傅春兒與黃以安兄妹二人相處日久,印象這才慢慢正過來。只可惜她與黃以安八字不合,見面就會抬槓的。

然而仔細想想,黃家本身也並不全無可取之處。黃以安的父親,黃韜。以至筠為字,在世人面前標榜愛竹,雖然不能說明什麼,然而這般愛好吐屬,卻至少不會令人反感。此外黃家所結交之人。和日常相處的親友,如靖江王朱若極,又如姻親紀家,不僅沒有大奸大惡之輩,反而有不少良善之人。

所以傅春兒對黃家的判斷是,雖然偶見良莠不齊,總是還算不錯,所以黃以安如果真的能夠堅持本心……她晃了晃頭,心道,想這許多做甚。一抬頭,卻見到紀燮關切的目光,正朝她這頭看過來。

“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麼?”傅春兒笑著,作勢用衣袖在臉上抹了抹。紀燮便道:“我想,等進了臘月,找個機會,讓我爹孃見見你,可好?”

傅春兒乍聞此話,臉騰地一下便漲紅了,這便是傳說中的見父母了麼?

接著她便記起,紀小七的生母,就是位黃家人,只不知道性情怎樣,當日大德生堂中耀武揚威的那位嬤嬤,著實是沒給傅春兒什麼好印象。

紀燮也覺得此話說得有點造次,臉上也有點發紅。

旁邊李掌櫃見兩人都是一副小兒女情態,哈哈一笑,便退了下去。

良久,傅春兒才道:“又炎哥,你是不是擔心出門的時間會久,讓我能代為侍奉二老和打理鋪子?”她知道紀小七不會無緣無故有這等想法,顯是有所考慮才會這麼說的。

紀燮點點頭,道:“昨日又將這計劃細細地想了一遍,自己也覺得一年辰光,怕是……不太夠。”

傅春兒嘆了口氣:“我原還想與你一道去的……”

這麼短短的一句話說來,紀燮心裡便又是甜蜜又有些酸楚,他幾乎想要張口答應,但是想到一路奔波辛苦,再加上他要去的那些窮山惡水,最後還是硬生生忍住了,半晌才柔聲說:“有你在廣陵城中,我才得無後顧之憂。”他也想過,若是自己不在廣陵府中,萬一傅家出什麼事,不管是家人有疾還是生意上有事,有紀家與黃家兩家在,多半能幫到傅家。

兩人都一心為對方著想,故而能夠步調一致。

“你實在高看我了——”傅春兒最後苦笑道,“我原是個最沒有耐性的人,若是你到了時間還不回廣陵城裡來,我便會去尋你,將你抓回來。”

“是,得令——”紀小七笑著應道,心裡暗暗發誓——春兒,絕不會令你久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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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兒滿懷心事,從水繪閣回來,一進“馥園”,便覺得有一種異乎尋常的鬧騰。

她穿過院子,走近廳上,便聽見大伯孃金氏大聲說話的聲音。金氏從傅家的院落開始,到楊氏的衣裳頭飾,幾乎將傅家上上下下幾乎全誇了個遍。她見到傅春兒進來,連忙站起來,拉著傅春兒的手道:“哎呀呀,這是我們春兒麼?幾乎都認不出來了啊!”

傅春兒眨眨眼睛,“大伯孃,有這麼就沒見麼?我瞅著您和香兒姐可是一點都沒變。”傅香兒此刻正坐在金氏旁邊,眼觀鼻,鼻觀心,文文靜靜的,頗像個大家出來的姑娘,實際上這位姑娘正盯著自己手指上的“籮”在看著,絲毫沒有將金氏的話聽進去。傅春兒進來,她也不曉得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