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嗎?”他問。

“是的,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你穿上了新衣裳!”

這是1885年。她穿著裙撐,她的長袍是黑絲絨的,窄袖、斜肩。裙子上飾有三個大荷葉邊,頭上戴著鵝絨飾帶的黑色女帽。這時她猶豫著,因為她所期望的問題孩子沒有問,她不能按事先準備好的話回答。

“你不想向你媽媽請安嗎?”她終於說。

“唉呀,我忘了,媽媽身體好嗎?”

這下她心中有數了。

“你媽媽身體很好,也很快樂。”

“哦,我很高興。”

“你媽媽已經去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菲利普不懂得她的意思。

“為什麼?”

“你媽媽上天堂了。”

她開始哭開了,菲利普雖然還不大明白,也跟著哭了。埃瑪是個身材高大的女人,金黃色的頭髮,寬闊的面容。她是德文郡人,儘管她在倫敦幹了很多年活,但仍鄉音未改。眼淚更激起了她的情感,她把這孩子緊緊地摟在懷裡,同時依稀覺得這孩子可憐,因為他被奪走了世間唯一沒有私心的母愛。現在,只好把他交給陌生人,這太可怕了。過了一會兒,她重新恢復了平靜。

“你伯父威廉在家裡等著見你呢,”她說,“去向沃特金小姐道別,我們就回家了。”

“我不想說再見。”他回答說,本能地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在哭鼻子。

“那好,上樓拿你的帽子去。”

他取了帽子,下樓時埃瑪已經在門廳等候了,他聽見了餐廳後面的書房裡有人談話,便停了下來。他知道沃特金小姐和她姐姐正和朋友談話。他才9歲,就似乎感到要是他闖進去的話,她們準會替他難過的。

“我想還是應該和沃特金小姐說聲再見。”

“你最好去說一聲。”埃瑪說。

“你先進去告訴他們一下。”他說。

他想充分地利用這次機會。埃瑪敲敲門,走了進去。他聽到她說:

“菲利普少爺想和你道別,小姐。”

談話突然停了下來,菲利普一瘸一拐地走進去。亨裡厄特·沃特金是個健壯的女人,臉色紅潤,染了發。當時染髮是要引起閒話的。教母改變髮色時,他在家裡已聽到過許多閒話。她和姐姐住在一起。她姐姐已樂於天命,安度晚年了。另外兩位來訪者是菲利普不認識的太太,她們好奇地打量著他。

“我可憐的孩子。”沃特金小姐說道,張開了雙臂。

她嗚嗚地哭開了。菲利普現在懂得為什麼她沒有進去吃午飯,為什麼她穿一身黑衣服,泣不成聲。

“我得回家了。”菲利普終於說道。

他從沃特金小姐懷裡掙脫出來,她又親了親他。然後他又去向她姐姐告別。一個陌生太太問可不可以吻他,他鄭重其事地點頭同意。雖然他哭了,卻因自己激起這麼大的哀慟而感到高興。他本想再逗留一會兒以引起更多的同情,然而又覺得她們希望他啟程,便推說埃瑪正等著他,走出了房間。埃瑪已下樓,正和地下室一個朋友談話,他就在樓梯平臺等她,還聽到亨裡厄特·沃特金說:

“他母親是我最好的朋友,想起她的去世,真使我受不了。”

“你本不該去送葬的,亨裡厄特,”她姐姐說,“我知道你去了會傷心的。”

接著,一個陌生的太太說:

“可憐的孩子,你想他在世界上孤苦伶仃的,太可怕了,我看到他還跛腳呢。”

“可不是,他有隻腳畸形,他母親對此十分發愁。”

埃瑪回來了。他們僱了一輛小馬車,埃瑪把地址告訴了車伕。

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