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悅也算是學畫之人,此刻見這男子畫了山間的桃林,筆筆不落俗套,內心歎服不已。不由想起自己在滄鏡中遇見的桃李林,本也想畫下留念,苦無紙筆。此刻見這男子繪畫造詣高深,有心想學習一番。

畫已作完,男子舉起看了看,輕聲道:“深山桃花東風栽,惟有日月知春來。”

秦悅順口接了句:“他年有緣遇青帝,定許芳菲人前開。”1

男子挑眉:“這位公子是來赴春闈的?”

秦悅一笑:“非也。”

正巧這時跑堂的茶房來了,問秦悅要來點什麼。秦悅問:“你們這兒有什麼?”

茶房口若懸河:“小店清茶細點,一應俱全。龍井毛尖鐵觀音,銀針普洱碧螺春,都是精挑細選的好茶葉。還有花生杏仁腰果仁,蠶豆松子葵花子。蜜餞有糖棗桃脯脆青梅,陳皮菊餅葡萄乾。另有新做的芝麻糖山楂糕白糖糕。客官可有中意的?”

茶房語速奇快,不過秦悅聽力不差,一字不落地聽全了。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就上一壺鐵觀音,並一份腰果、一份糖棗、一份山楂糕。”

茶房喊了一聲“好嘞”,不過片刻就一手提了水壺,一手託著茶盤來了。給秦悅呈上帶託碟的瓷茶碗,幫她泡了茶。茶水不多不少,也沒有濺出一滴,注收自如。秦悅讚道:“你腕力倒是極好的。”

“小的做學徒時天天去清波江邊打水,每次要打兩大桶,腕力就那時候練出來的。”茶房答道。

秦悅點頭。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每個人或大或小的成就都是辛苦換來的,修仙亦是如此。

秦悅埋頭吃茶點,對面的男子卻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一身衣裳雖說樸素,但頭上束髮的簪子卻是成色極好的美玉。又生得龍章鳳姿,氣質高華。莫非是哪個世家偷溜出來的小公子?

“在下姓朱,單名一個然字。不知足下尊姓大名?”

秦悅正吃得歡快,突然聞聽了這一句,不禁下意識地看向對面,道:“墨寧。”

朱然在腦海裡慢慢地搜尋姓“墨”的高門大族,未果。心中不免疑惑:這少年脫口而出的名字難道是個假名?

心中有了猜測,再看向秦悅時不禁帶著探究。秦悅從來沒被別人這麼意味不明地盯著,桌上的茶點頓時不再賞心悅目。秦悅擱下了茶碗,疑惑道:“我觀閣下作畫意境悠遠,應是磊落之輩。為何無故盯視於我?”

朱然避而不答:“人言觀棋可識人,小公子可願與某對弈一局?”

秦悅對圍棋只是略懂,再看面前這男子貌似十分精通棋藝,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朱然也沒再堅持。

這山楂糕酸中帶甜,甜而不膩,很勾人食慾。此時已近晌午,秦悅向這位錦袍男子打聽:“這京城裡最有名的酒樓何在?”

朱然笑道:“不如你我二人對弈,權將八珍樓的一席飯菜做個彩頭?”

秦悅無意識地摸摸茶碗。很顯然,這八珍樓是一處極好的酒樓。又在天子腳下,估計價格不菲。若自己能贏了朱然,就可心安理得地蹭上一頓飯……秦悅不再猶疑,道:“如此甚好。”

朱然的隨從迅速地擺上了一副棋。朱然執著棋子,看向秦悅:“請。”

秦悅從從容容地走了幾步,然後就發現自己露了敗相。秦悅料想以自身實力,恐怕難以獲勝。想了想八珍樓裡的山珍海味,秦悅心念一轉,乾脆在棋盤上擺出了一個陣法。

陣法雖簡易,但足以迷惑朱然的心智。他只知秦悅開始時故作不敵,而後藉機絕處逢生,步步緊逼,直至他退無可退。

真是心智過人、有謀有略的小公子……朱然的目光帶上深意:“閣下深藏不露,在下敬服。請移步與某一同去八珍樓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