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葉終於又一次見到了王敬,為入宮面聖,他的衣著髮式當然要比在家時整齊許多,可膚色暗沉、細紋驟增,那張臉比從前更顯蒼老了,他頭上甚至還出現了幾縷白髮……這實在不該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人應有的狀態。 但其實,他與之前最大的不同,是單拐變成了雙柺! 王敬剛要跪拜,司昱忙叫住:“駙馬就免跪了吧!萬一你跪了之後站不起來,朕又該如何問案?” 孟太后點點頭,亦道:“駙馬腿腳不便,賜座。” 大太監謝承忙搬來一把椅子,放在王敬身後。 王敬顫顫巍巍,雖吃力架著雙柺,卻站得還算直,他既不能跪,只能以俯首為禮:“多謝官家、太后體恤,但自古以來,從來沒有哪個原告上了公堂是坐著的,臣不願作特例,就請允許臣站著吧!” 司昱頷首,向謝承揮手。 謝承又將椅子搬走。 司昱便開始問案:“朕聞知,王駙馬近日到各府衙告狀伸冤,為的是原配發妻滿氏?可是如此?” 王敬答:“正是,臣之妻滿堂嬌與丫鬟被逼離家,主僕二人夜行於路,皆被黑衣人無辜砍死,兇犯至今未能被抓捕歸案。” 司昱又問:“你可知兇犯是誰?” 王敬搖了搖頭:“臣不知,但臣有理由懷疑是公主僱傭殺手所為。” “你胡說!”司姚忍不住跳起來反駁:“我要是派人刺殺,我會不知道滿堂嬌早死了?又怎麼可能被一個假的滿堂嬌糊弄了大半年?” 桃葉一聽,竟覺得這個理由十分合理:若殺手是公主派去的,那麼殺手完成任務之後也該回復公主才對!而公主先前的樣子,絕對不像是假裝不知情。 孟太后將目光對準王敬,笑問:“賢婿,哀家不得不先問一句,那滿堂嬌死了有多久了?” 王敬答:“約有一年了。” “那你怎麼沒在她剛死的時候來告狀呢?” 王敬沒有作答。 孟太后又問:“為什麼滿堂嬌死了那麼久,都沒一個人知道呢?” 王敬還是沒有作答。 桃葉站在周婕妤身後,立刻緊張起來,滿堂嬌的死訊沒有被及時知曉,當然是因她假扮滿堂嬌所致,太后問案這架勢,分明是要轉移可疑物件。 果然,等不及王敬的沉默,太后直接自問自答了:“這當然是因為,有人將滿堂嬌的屍首掩埋在了荒僻無人之地,然後冒充滿堂嬌、去到王家,才一葉而障目!難道這個藏屍冒充之人,不該是最有嫌疑的人嗎?” 王敬終於低聲應了句:“桃葉確有嫌疑。” 桃葉沒有作聲,只是低著頭,她覺得這裡的大人物太多了,如果沒人問話,實在不該輪到她這個小人物開口。 司昱卻立刻發話了:“桃葉若是元兇,早該躲得遠遠的了,又豈能跑到王家自投羅網?再說了,桃葉又有什麼動機去害滿堂嬌?” “她怎麼就沒有動機?”司姚忍不住又插了嘴,且振振有詞:“王敬與滿堂嬌成親那一夜,建康城不知有多少家小姐哭斷了腸子,有哪個不是恨不能殺了滿堂嬌?” 司昱冷冷一笑,順嘴挖苦起來:“是啊,當年的王敬,被滿城譽為京師第一美男,城樓上雙手執筆,左隸書、右草書,一書一筆成對聯,那可真是「一筆成名」,贏得了無數少女芳心……可惜八年後,這才貌雙全的少年郎,愣是被你弄成了一個滿面滄桑的瘸子!還不知如今有多少家小姐想殺了你呢!” 司姚瞪了司昱一眼,無話可回,只是咬牙。 桃葉沒能親眼目睹過司昱描述的那件事,可不知不覺,她腦海中已經開始描摹「一筆成名」的畫面,是那麼栩栩如生:在萬眾仰望的城樓上,高懸著兩幅卷軸,王敬一襲白衣,雙手執筆,自上而下、揮寫自如,俊朗清雅的身姿由城樓徐徐降落,待雙腳落地,字幅已成……城樓下無數人歡呼雀躍,少女們紛紛芳心暗許,而王敬只走向一個女子——桃葉把那個女子幻想成了自己,不過,她很快清醒過來,那個女子應該是滿堂嬌。 孟太后淡淡一笑,在一旁提醒了司昱:“皇兒,駙馬是來告御狀的,可不是來閒話家常的。你該審問嫌犯才對!” 司昱頓了頓嗓子,喊了一聲:“桃葉。” “奴婢……在。”桃葉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