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潘力也盼望著那張美好的笑臉出現在那個視窗。他不時用眼睛去瞟,但是每次都讓他失望。

他的臉色越來越灰敗。眼神不再聚焦,神情渙散。像在岸上撲騰的將死的魚。

他講課時,出現了好幾次口誤。如,把“京都”說成“東京”,把“德川家康”說成“德家川康”。

學生們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和失態,紛紛交頭接耳開始說話。

一時教室像咖啡館一樣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潘力的心掠過一陣又一陣絞痛,他看著教室七嘴八舌、各自為陣的亂樣子,不想把課再上下去了。

他看了一下手錶,離下課還有四十分鐘。他毅然做出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決定:“同學們,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接下來的時間,請你們自修吧。”

學生們楞了半天,全場肅靜。他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覺得聽錯了。

因為,潘力是那種把課上得很滿,不聽到鈴響不下課的老師,他只有拖堂,絕沒有早下課的。

他對學生的考勤也十分嚴格,晚來一秒鐘算遲到,遲到三次算一次缺席,遲到十五分鐘以上算缺席,缺席一次從總成績里扣除一分。如果出勤率達不到一半,即使考試成績再好,也拿不到學分。

他對課堂紀律抓得特別緊,有玩手機、電腦的,馬上沒收;交頭接耳說話的,請出教室站在走廊裡面壁反省;小測驗打小抄的,馬上撕卷子趕人。所以,想混學分的學生絕對不修他的課。只有真正想學一點東西的人才會修。他的選修課學生人數不太多。

不像有些老師,只要出席就給分,你上課上網、打遊戲、化妝、吃東西、雙腳翹桌子上、聊大天、中途早退,統統不管。這樣的老師反而極受歡迎,修課的學生擠得教室都坐不下,要站在走廊裡聽課。

當然也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喜歡找茬的學生,故意修他的課,他們調皮搗亂,要殺殺他的威風。

上上學期就有兩個韓國學生修他這門課,他們像一對棒槌,永遠成雙成對,同進同出。班裡同學給他們各自取了外號,一個叫大兄,一個叫小弟。大兄大高個,有點傻呵呵,但英語水平相當好,日語學得也不錯。小弟身高不滿一米六,老穿一雙增高皮鞋,眼珠子很靈活轉來轉去的,滿肚子壞水。

他們常常問一些似是而非的問題為難潘力,潘力都能應答自如,最後他倆自取其辱。

有一次,這弟兄倆上課時交頭接耳,潘力訓斥了他們,小弟不服氣,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壞笑著對潘力說:“潘先生,您的課我沒聽懂,在請教大哥呢。”

潘力義正詞嚴地說:“我是老師,有什麼不懂的地方,請問我,不要問哥哥。”

小弟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兒,他說道:“老師,您教得太快,我接受能力太差,只好求哥哥替我補課。”

潘力說:“你要是覺得我上課速度快,可以提出來,我可以考慮改變教學進度。你們這樣私下說話會影響別人。我上課時絕對不允許說話。”

弟弟臉上現出一股恨意,說:“老師,您是不是對我們韓國人有歧視?”

“在我眼裡沒有國籍、人種的區別,你們都是我的學生。你在上課時,提出這樣的問題,我認為是一種挑釁。你認為我有歧視的話,可以到校方告我,但要有理有據。”

弟弟的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好幾圈,最後,黔驢技窮不說話了。

親們能看出來了吧?潘力就是這樣一個認真、踏實、敬業的優秀老師。

所以,潘力今天的表現讓人非常意外。

潘力自己則更感到意外。

他的腦子裡彷彿有個小小人在和他說話,“我這是怎麼啦?”

他離開201教室,跌跌撞撞走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