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聳聳肩,自語道:“我就猜到準有此失,假瞎子自負聰明,看來卻傻得可憐,此時燕京有桑瓊和四燕去又何益?換了我,一定先往嶗山把人妖看住,別讓那賤物壞了大事……”

他一面自言自語,一面注意老叫化的身影,果然,話聲未落,那飛馳的人影已經改變了方向,繞過田壟,轉向東南方去了。

胖子掩口一笑,緩緩站起身來,撣了撣塵土,跨出瓜棚,邁步經奔向西北。

口口口

每當寫寅醜之交,曙色未露,長夜過半,也就是一夜裡最黑暗的時候。

這一段時間中,夜已經將盡了,天色卻沒有亮,已睡的好夢正甜,未睡的也精疲力竭,無論精神和體力,都在最松的狀態之下。

聳立在燕京郊外永定河畔的天壽宮,這時正燈熄人靜,宮門前長夜高挑的兩隻號燈,也剛由一名阿欠連天的巡夜人摘取下來。

轉眼就要天亮了,值夜弟子都暗自吁了一口氣,等著交班下去睡回頭黨!

誰知就在這五鼓雞鳴天未明的時候,宮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劇的車輪聲,一霎眼,由燕京城那一方,駛來了一輛雙轅馬車。

車上雨篷密垂,不知內載何物,駕車的是一個青衣壯漢,風帽低壓,遮住大半個面孔,其餘半張臉,也被汗漬塵土所掩,兩匹套馬通體大汗,就像剛從水裡撈出米的一樣。

顯然,這輛馬車是經過長途疾駛,連夜趕到天壽宮來的,如此急迫,自然是有緊急事故。

車到宮門前,那駕車大漢猛地勒住革韁,人未離座,就在車轅上以手攏唇,大聲向門樓叫道:“開門!開門!請快些開門!”

門樓上值夜弟子剛坐下歇息,登時被呼叫之聲驚起,扶著樓欄向下張望,黑黝黝又看不真切,心裡都老大不悅。

其中一個厲聲問道:“什麼人?幹什麼的?”

駕車大漢答道:“小的是保定府源通車店的夥計,特地為大壽宮送兩位客人連夜趕來,請開門接接手。”

值夜弟子喝道:“什麼客人?怎不見下車答話?

駕車大漢答道:“兩位客人都負了重傷,現在還昏迷未醒!”

值夜弟子本就一肚子不高興,聽了這話,勃然大怒,破口罵道:“瞎了狗眼的東西,這是什麼所在?半夜弄來兩個死人,你是存心觸黴頭是不?趁老子沒開門,你他媽的能滾多遠快滾多遠,別叫老子捉住割了你的舌頭。”

駕車大漢道:“小的說的是實情,這兩位客人都是宮裡的朋友,在保定府附近被人打成了重傷。”

門樓上叱道:“去你媽的蛋,沒名沒姓,咱們天壽宮沒有這種膿包朋友,趁早拖回去!”

駕車大漢道:“客人在傷發之前,曾說過他姓桑……”

門樓上罵道:“姓柳也不中,咱們不認識這一號朋友——”

但旁邊另一名弟子卻忽然心中一動,連忙攔住道:“老林,先別急躁,既是姓桑,別是金陵臥龍莊來的,讓我仔細問問他。”

先前一個曬笑道:“你甭聽他胡謅,臥龍莊桑莊主是何等人物,會被人家打成重傷,還用馬車送到燕京來,這話誰信?”

那人道:“無論是不是,問問總不要緊。”

兩人正議論著,身後突有人冷冷叱道:“什麼事在這兒爭論喧嚷?”

兩名值夜弟子回頭一看,都不禁打個寒噤,原來牆垛上不知何時挺立著一條纖細人影,紫衫飄揚,背插長劍,竟是素以御下嚴峻出名的紫燕歐陽情。

兩人亡魂出竅,急忙抱拳躬身道:“回姑娘的話,宮外來了一輛馬車,聲稱是載送兩位重傷客人而來,並且說其中一位客姓桑,小的們不敢遽信,正在盤問。”

歐陽倩輕“哦”一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