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離家千里之外的異鄉和家人走散,這還不夠糟糕?

冰鰭回頭看了看已經位於下方的小廟,接著仰起了頭:“在走散之前,我聽見紈青喊來著……他說他家就在村子的最高處,只有他家圍牆上爬滿了九重葛,很容易找。如果沒看錯的話,應該就是那裡吧……”冰鰭說著,慢慢地舉起手——山林濃郁的深綠不斷的伸展著,在極高處卻像被陽光稀釋了一樣,色彩漸漸變淡,終於被溶開了一個小口,從那縫隙間露出了藍天的顏色,天空的一角,鑲嵌著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緋紅色光輝。

“那一帶都是圍牆嗎?好大的房子……可是那麼遠!”冰鰭的發現完全沒能讓我高興起來,“怎麼過去啊!即使沒有嚮導,有張地圖也好啊!這是野外生存訓練嗎?”

冰鰭的臉色明顯難看起來:“火翼總是這樣!什麼也沒想就先發牢騷!”

就在我準備反駁回去的時候,一陣異樣的響動從草叢中傳來,那並不像低拂的微風掠過草尖時發出的聲音,而是……某種生物輕捷的穿過屏障一樣的野草時發出的,欲蓋彌彰的聲響,而且……那絕對不是像兔子那樣嬌小可愛的動物……

陌生的恐懼,在包圍著我和冰鰭的陌生空氣裡漸漸擴散開來……

……

“所以你們是跟著這麼大一隻黑狗來到這裡的?”爸爸比劃著大小,因為又擔心又生氣,他連脖子都急紅了,“和家人走散的時候應該怎麼做,你們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可是……紈青說只有他家有九重葛,我看見狗身上有這種花,而且它又大又通人性,我們都以為是紈青家訓練的工作犬……”我努力的分辯著,當時是冰鰭建議跟著這隻突然鑽出草叢的大狗走的,現在他卻很識相的低著頭一言不發。

“那麼狗呢?狗在哪裡?”爸爸大聲追問,我正要回答說“就在這裡”,可一低頭,卻發現剛剛乖乖坐在我腳邊的大黑狗不知什麼時候溜走了,看見我四下張望的樣子,爸爸更加惱火了:“我根本沒有看見什麼狗!紈青去找你們,到現在還沒回來,讓他白跑一趟不說,你們沒出什麼事已經是萬幸了,我也不準備責罵你們,可是為什麼要信口胡編呢?”

我明白爸爸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他只是避免在別人家裡訓斥我們兩個說謊罷了,這樣的指責未免太不公平了!我抬起頭大喊起來:“就是脖子上帶著九重葛花環的狗嘛!”

“令嬡可能看見了村口犬祠裡的神像吧……”爸爸的身後響起了帶著濃重方言的蒼老口音,一個穿著淺灰色布衣,形容枯槁的老人慢慢從堂屋裡走了出來。這位老人可能是紈青的長輩吧,爸爸對他非常客氣,但我總覺得他可能不是這座大屋的家長,因為他的眼神有岩石一樣的冷靜,但卻沒有岩石一樣的威嚴。這位老人緩緩掃視著我和冰鰭:“你們所說這樣的狗,現在是不可能出現的——這片山林中只有我們李家才能用九重葛,因為九重葛花環是咋蛇犬的標誌。我們九一村世代以捕蛇為生,狗是捕蛇人的左膀右臂,而只有我們李家訓練的咋蛇犬才精通捕捉最金貴的十握蛇的竅門,所以被當作財神供奉在村口,大祭時最先享受香火。不過因為十握蛇在五年前就差不多絕種了,村民們被禁止捕蛇,我們家也不再訓練咋蛇犬,別人又絕對不敢在自家狗身上掛這種標誌,所以……你們竟然會看見戴九重葛花環的狗,有些……”

即使是我和冰鰭,都能感覺出老人的話語裡飄蕩著一種微妙的幸災樂禍的意味,而爸爸則從眼鏡片後向態度曖昧的老人投去了複雜的視線。老人好像什麼也沒覺察似的,只是從深刻的皺紋裡擠出浮於表面的笑容:“這也要怪我們疏於接待,這次我們李家的新任家長第一次主持村裡百年一遇的大祭,要應付整個山裡,不,整個省裡來的客人。你們是紈青請來的,就跟著他一起在這裡多住幾天,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