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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穎等人到西山牆下看幾眼熱鬧。她好說好笑,有時還逞瘋扯幾句膘:“看你們熊蛋包兒樣兒,準是昨晚兒拱炕洞子閃了腰!”
孫老二和孟老疙瘩兒聽了這話兒,便緊招呼“快點兒幹”。其他人,不論年輕小夥子,還是不老不少的二半破子,都好像有一種癖:一有女人在旁邊兒嘰嘰嘎嘎,便尥蹶子撒起歡兒。有幾個把王桂榮叫嫂子的,不甘心吃啞巴虧兒,七嘴八牙編了幾句順口溜,瞄到王桂榮一露面兒,就起鬨喊起來:“老疙瘩兒嫂,老疙瘩兒哥,長秤桿兒離不開圓秤砣。白天一起忙拉地,夜裡一起推小車。累壞了老疙瘩兒哥,唱不響把頭兒歌。求求老疙瘩兒嫂,饒饒老疙瘩兒哥:今晚妳若放一馬,明兒個保準兒更出活兒!”
王桂榮知道自己招風惹來了火,卻不願落了下風頭兒,笑嘻嘻地罵道:“你們回去求大姨子兒她妹兒、小姨子兒她姐,讓她放你老疙瘩兒哥一馬吧!”她覺得替當家的佔了便宜,扭頭兒得勝回朝了。可那幾句“疙瘩兒歌”卻在村裡唸叨開了,而且越唸叨越長。
等到晚上收工時,山牆打齊了簷,前後牆打平了口兒。大草房東西兩屋,炕上地下襬滿了桌子。王桂榮領一幫大伯嫂、小嬸兒上菜。桌上跟她們有論頭兒的,往她們身上擠擠靠靠。這些娘們兒哪能吃虧兒?嘴裡罵著“擋道沒好驢”,手上故意側歪盤子碗,像要把渾湯臘水往那些人身上灑,嚇得他們連喊帶閃。
可紀玉瑤領五個親妹子——尚秀娟一直在東院跟親媽一起看那兩個孩子——串桌縫兒敬酒時,大家都給躲道兒,半句屁嗑兒也不扯。因為邊外有種習俗:家前廟後沒出閣的姑娘,便都是自己的妲姐、妹妹,或者姑姑,即使已經聘給了張家哥、李家叔,沒改口前也是開不得玩笑的。
對紀玉瑤,雖然也有人把她叫“修家嫂子”,可在村裡男男女女的眼睛裡,都把這位半邊人大師姐看成大鼓書裡的梁紅玉,打心眼兒往外尊敬的;所以她領人敬的酒,都畢恭畢敬地幹下去。而李宏領三個夥計和裴友財敬酒,都是“先喝為敬”,一揚手就扔了進去,哪個人能不識敬呢?結果是酒、菜沒少下去,東院兒悶的兩鍋粳米飯,整整剩下了一大鍋。
接下來的兩天,兩個把頭兒張羅得緊,幫工的老少爺們手下忙活得也緊。第三天日頭兒快落山時,兩位把頭兒同時唱道“青龍*護高堂,吉星高照福壽長”,宣佈竣工了。
李宏剛想請大家去腰院兒吃飯,卻聽有人喊了聲“祭灶王爺了”,他便沒開口,有些好奇地看下去……
有人點著了東西兩屋的灶火坑。煙不從煙囪往外爬,卻從灶門臉兒往外咕嘟。兩屋搭炕的老把式好像著了急,幾乎同時喊道:“敬請一家之主就位管灶!”房主人——因為這兩屋將給唐百順、張衝娶媳婦兒住,他們倆兒從祁福手裡各接過一隻大公雞:頭刀剁去雞頭,二、三刀剁去雞爪子;拎翅膀往灶坑門臉兒上淋幾滴兒血,把雞扔到牆旮旯兒;撿起雞頭、雞爪兒擺到灶坑門兒前,算是給灶王爺供上了全雞——中國人祭祖敬天也是用一頭、四蹄、一尾代表全豬的。
在外屋地給灶王爺上供的同時,搭炕的把式到炕梢兒,揭開那塊還沒墁上的坯,伸進手把堵住喉嚨眼兒的那塊坯,按成迎風坯,再把炕面上那塊坯放好墁上。於是煙囪立刻咕嘟咕嘟冒起煙,好像灶王爺真開始上任理事了。而那隻缺頭少爪的雞,也便歸了搭炕的把式。不過他也不能白吃——今後一旦灶王爺不順心,弄得灶坑不好燒,他是有義務來收拾的。
六 新人同拜堂
六 新人同拜堂
紀玉瑤又領親妹子們,忙了一個來月的針餞活兒,給五個人都做了雙鋪雙蓋、內單夾棉四套衣服。枕頭兒頂子是買的,由準備做新娘的自己縫了兩對兒。尚秀娟幫著照看孩子,湯老太太用買來的袼褙給親閨女各納了一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