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小耍覺得頭髮茬子都掛了冰碴兒:這事兒只有我們倆兒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呀,他們咋日遊神似地記下了這筆賬?這可真是“若叫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呀……

於是,他便從怎麼撿到屠知縣的腦袋瓜子說起,一直說到孫大嘞嘞往回要那五兩銀子……“他在大街上揪住我脖領子,罵我拉屎往回坐。我就撅他腚根子,說他用屠知縣腦瓜骨換了一大筆銀子,自己獨吞了;我還說‘撿東西見面兒分一半兒,你他媽的賣了銀子也應當吐出一半兒來’。孫大嘞嘞仗著自己是官差,拿‘送你下大牢’嚇唬我。我閔小耍可不是草扎的、紙糊的,能叫他一嚇唬就頹襠尿褲嗎?我便亮開嗓子喊:‘人頭是我從周壇主墳前撿到的,那兩所房子是許彪託人幫小菊他媽賣的。你有膿水敢暗算我,老子就打發人去搬許彪——他可是老子借光的姑爺子,叫他派人把你塞進冰窟窿喂王老八。’孫大嘞嘞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怕我把他那一褲兜子屎球子都折騰出來,不得不請我去喝酒……”

張衝見他凍得篩糠了,又覺得他供得還算老實,就向祁福比劃,讓他給閔小耍披上了棉襖。接著又按杵子似地問:“你們咋核計誣告我們瓢把子的朋友的?”

閔小耍披上棉襖暖和多了,知道這是如實招供換來的獎賞;但也害怕再被扒下去,便趕緊交代說:“孫大嘞嘞到了後新秋以後,聽說‘殺了牛吃雞’那夥老毛子,是塌了胯窩堡李宏請來一個騎花裡豹的鬍子頭兒領人給打跑的。他懷疑李宏是‘追風沙’手下溜邊兒跑單幫兒的。他以為我在谷璧手下當過幾天護教隊,興許跟李宏打過照面,讓我暗下去認一認。我不肯趟渾水,怕引火燒身吃大虧。他便答應免去那五兩銀子的舊賬,另給我十塊銀洋。我怕他指山賣磨,就說‘船家不賒過河錢,打獵的不見兔子不撒鷹’。他見我精明,便先付了五塊銀洋。其實我並沒當過護教隊,只在教堂挨燒前兩天幫教堂買過糧和菜。等我偷偷去了塌了胯窩堡,還真認出了那個李宏:他在義和團佔了教堂後,和許彪一起出入過;看樣子和許彪一樣,也是追風沙手下的一個小頭目……孫大嘞嘞後來報官,抓了李宏——但我設和他一起幹那種斷子絕孫的事……”

“李宏是我們瓢把子的朋友,孫大嘞嘞為啥要誣告他?”這是張衝第三次往外擠河漏條子。

“兩位好漢爺,孫捕頭並沒向我嘞嘞他有啥黑心肝……”閔小耍怕這麼回答引起不滿意,惹那兩位橫爺又讓自己“涼快涼快”,趕緊又打補丁說:“我倒沒少聽縣城裡人們背後咕咕,說孫大嘞嘞拿屠知縣的腦瓜骨換的銀子,抵得上一塊狗頭金;新知縣怪他吃獨食兒,便把他發配到了後新秋分治所。雖說還是捕頭,卻比原先矮了半頭兒。他為了討好縣太爺,才告了李宏,想立下些功勞,重回縣衙當捕頭。我掂量這些話*不離十:縣衙的捕頭可是肥差。孫大嘞嘞沒掉蛋兒的時候,差不多天天在街面上逛悠,藉口查案子混吃喝、撈銀子、白玩女人……”

閔小耍的道聽途說,還真叨扯出了孫大嘞嘞的賊心眼兒:現在縣衙捕頭和總巡這兩個美差,是穆克圖雙挎著。他希望立下功勞後,知縣大人能把其中的一份差事賞給他。不過閔小耍的話也有水分:孫大嘞嘞確實好嘮花花嗑兒,但白佔*便宜的事兒卻不多。閔小耍說他差不多天天白玩女人是洩私憤——有人拿他開心,說他不在家時孫捕頭常去照顧他老婆。他還真有些相信了。他認為孫大嘞嘞歲數大,不會嫌小菊媽老;而小菊媽又是個吃飽飯就閒不住的賤貨……

張衝把唐百順囑咐要問清的三件事兒都問過了,不知再問啥好,便捅咕了祁福一下;祁福卻給了他一張晃頭餅。張衝又想起了紀玉瑤說過的“他好孬也是‘三尾虎’的借光老丈人兒”這句話,便教訓閔小耍說:“看在你和我們綹子裡的人有些瓜葛上,今天先饒了你;若是今後再幫虎吃食,給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