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此沉重,心事磨損,成了薄薄的一層,盛不下這月光,落入心裡,竟然如此冰涼,

壓滿心頭的記憶,滿滿的,卻說不上來,沒有記敘,沒有抒情,只有這淡淡七個字:少年情事老來悲。他的文字已經淡到了平白如水的境地。徹骨的寒冷只化為淺淺的春寒,他緩緩地走著,回答女兒各種奇怪的問題。她還不懂人世的悲歡。

元夕之夜,姜夔他做了一個夢,安靜怦然碎裂,他的心又一次滴血。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人已去,樓已空,一場苦戀,終成絕唱。20年時光太久了,他從來沒有如此清楚地提到合肥,也沒有如此清楚地說起這段愛情。

早知如此,悔不當初。這一句話讓姜夔直接說出來,實在是不容易。20年苦苦追求,20年風雨兼程,20年無語淚流,無數次的暗夜冷夢,化為一聲長嘆,幾個文字——這首詞寫得千轉百回,柔腸寸斷,到如今,故事好像已經講完了。

夢裡夢外,你依然是個不得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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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蓮子(1)

西洲曲(節選)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採紅蓮。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這首《西洲曲》和許多的古詩遭遇著同樣的命運,寫作的時間和作者都難以考訂。郭茂倩編《樂府詩集》的時候把它收入“雜曲歌辭”類,認作是“古辭”。《玉臺新詠》則把它認作江淹詩,但宋本不載。明清人編輯古詩選本時也有分歧,一把它作為“晉辭”,一把它認為是梁武帝蕭衍所作。遂難成定論。但從內容和風格看,它當是經文人潤色改定的一首南朝民歌,精緻流麗。大約美的東西,都會被喜愛的,一直被廣為傳誦。

此詩以四句為一節,基本上也是四句一換韻,節與節之間用民歌慣用的“接字”法相鉤聯,讀來音韻和美,聲情搖曳。沈德潛在《古詩源》中說它“續續相生,連跗接萼,搖曳無窮,情味愈出”,確實道出了它在藝術上的特色。然而,如何正確理解這首詩的內容,頗費爭議,直到目前也未能辯白,我是個疏懶的人,無心作什麼考據。但它是首好詩,對我來說,這樣撲朔迷離的背景倒有它的好處,閉上眼睛,觸控內心的一絲懵懂,詩句開篇說的“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慢慢想起來,梅,她是誰?

一個衣著杏子紅的女孩子,背對你站在依依的水岸,看不清她的眉眼,烏黑髮亮的長髮在風中被輕輕地揚起……

她思念著誰吧?熾熱而微妙的心情隨著時光流轉。

這首詩既不是以少女自述的第一人稱口吻來寫,也不是第三人稱的客觀描述,好像是一個錯覺,讓你在閱讀的時候,無意之間進入角色,是她想起了你的——錯落之間,那根神秘的弦被撥動。

這種手法,被後來的杜甫在《月夜》中借用,寫詩人對月懷念妻子,卻設想妻子對月懷念自己,正是使用同樣的手法。這是全詩在藝術構思上的總的設想;若不這樣理解,那將是越理越亂,最終變成一團亂麻,使人讀來神秘恍惚,造成似懂非懂的印象。

一首好詩背後一定有一段耐人尋味的故事,要講一個故事很容易,世人就像一個孩子,吸引他的永遠只是那奇思異想的情節,和那皆大歡喜的結局。他們需要的是歸宿,快樂,以及一種取之不盡的幸福感覺。

那樣真的很好做到,就像哄一個孩子開心,告訴她,無論如何,都不用難過!可是我知道那並不是真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