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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被刺傷了,疼痛深入了靈魂,濺落在紙箋上的血,那些詞句作為祭品,放在繆斯的神壇之前。

秦觀的心不是勇士的心,這和蘇東坡,和黃庭堅都大不相同。同樣是遭到貶謫,蘇黃雖有傷感卻決無委頓之象,而少遊卻把男兒的剛性化為了繞指柔。

動人的是他的纏綿清冽的情意,蘊藉在詩詞之間,這樣後人把秦觀列入了花間詩人。他細緻安靜地深入了人世滄桑的霧靄中,孤獨地吟唱。

山抹微雲,天粘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徵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倖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高齋詩話》載:少遊從浙江紹興到開封,見到了蘇軾。蘇軾說:“分別以後,您的文章寫得更好了。只是沒想到,你卻在學柳永。”少游回答說:“我雖然沒有學問,也不至於學他。”

蘇東坡說:“‘銷魂當此際’不就是柳七的言語嗎?”

秦少游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們還是看不起柳永啊!

蘇軾微微地笑著,誰知道這個才華蓋世計程車大夫心裡又想起了什麼?文字到底是不是他們的遊戲!被放逐在命運邊緣的書生,苦苦地掙扎著,其實他們心裡所眷戀的那些美麗,那些逸情,那些悄然飄落的時光,都經不起美人歌伎鮮紅的啜唇溫暖地一呵,像一層冰涼的霜跡,旋即便融化了。

愛上那些同樣飄落在風塵中的美人吧!那些美麗的落花。

青樓歌酒,垂愛輕語,能讓你暫時忘卻心中的傷痛。

我是能理解少遊的,他寫這闋《滿庭芳》時,是三十一歲。

孔子云:“三十而立。”這時的秦觀卻還是個白衣。

他感傷的是自己的身世。所謂的希望,是那麼渺茫。

哲宗元祐初,因蘇軾的推薦,少遊任太學博士,兼國史院編修官。紹聖初,###執政,他連遭貶斥,紹聖元年(1094年)調任杭州通判。秦觀僅當了一兩年的國史院編修;就被誣篡改《神宗實錄》,御史劉拯彈劾:“秦觀浮薄小人,影附於軾,請正軾罪,褫觀職任,以示天下後世。”朝廷於是貶斥秦少游為處州監酒稅。沒有多久,朝廷又以別的罪名把他削職流放郴州了,之後又除去了秦觀的名籍,繼而貶到橫州編管。元符二年(1099年),貶徙雷州。一連串的貶謫打擊接二連三地落在了他的頭上,沒有讓他喘一口氣。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這首詞就是寫於被貶謫到郴州(今湖南郴州市)期間,差不多應該是紹聖四年(1097年)春天的時候。秦少游被朝廷驅趕著像一條喪家之犬,終於心力交瘁。他很累很累,心裡滿是辛酸和苦楚,月色迷離,他走進了瀰漫的大霧裡面,越走越深。

這闋詞語境悽迷哀惻,讓人心搖神動。

據說蘇軾很是喜愛結尾“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王國維《人間詞話》二十九則說:少遊詞境最為悽婉。至“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則變而淒厲矣。東坡賞其後二語,猶為皮相。

文人們總是自以為是,實在是沒有辦法。其實這首詞對於東坡的意義不完全是字句美醜而言的,蘇秦兩人遭受同樣的境遇,一起遭受宦海沉浮,一貶再貶,同病相憐更具一份知己的靈感犀心,蘇東坡愛其尾兩句,好像是“愣愣地出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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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迷津渡(3)

後來聽說少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