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易一怔,問:“你說什麼?”

慕容春華道:“我說,大夥兒背後都道,楊家子輕浮、暴躁,遠不如郭家子之沉著冷靜,雖然屢建奇功,但那也不過是為將的素質,說到為帥的素質,相較之下那是高下判若天淵了。”

楊易和郭洛雖是青梅發小的好友,但同時也是自幼就彼此競爭的對手,沉靜、“聽話”的孩子總是比頑皮、“不聽話”的孩子更得大人們的喜歡,所以老一輩對郭洛的評價從來都比楊易高些,楊易打光屁股時就不服氣了,這時被慕容春華當面道出,怒道:“你說什麼!”

慕容春華道:“若換了阿洛在此,他定不會似你這般焦躁不安。燈上城篝火夜夜不熄,我們不斷有探子回來稟報,可見龍驤、振武還是安全的。塞坎既然圍住了燈上城卻攻之不克,可見已經落入了我們算計之中,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作無謂的擔心呢?”

他雖然是楊易的副手,卻比楊易大了幾歲,在私交上如同楊易的兄長。

楊易也不是傻子,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副將是在用激將法勸誡自己,怒氣一斂,輕嘆了一口氣說:“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只是我性子如此,就是知道無用,卻也忍不住著急。”

慕容春華道:“個性固然無法全移,但這養氣的功夫,卻還是可以學的。你看張特使,說句心裡話,他才到新碎葉城時,說武藝武藝不行,說經驗經驗不夠,幾次臨戰我偷著觀看,見他不止是毛手毛腳,而且目光閃爍、手腳發抖分明是怕得厲害,當時我們幾個明面上雖然敬他是欽差,可是背地裡卻都笑話他是個文人,上不得戰場、見不得廝殺,平居時又不大正經,好作輕薄調戲之語,偶爾立了點功勞,又洋洋得意地驕傲了起來,甚是淺薄可笑。但是現在如何?這幾個月下來,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地,他的武藝雖然還不是第一流的,卻已敢上陣廝殺,人也沉著了,膽色也練出來了,平居不正經,他卻能將這種不正經變成士卒親近他的氣質,就是那驕傲,也變成了狂傲,臨陣之時總是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詞,說一些讓人難以置信的狂言妄語,然而大家聽著卻又忍不住有熱血沸騰的感覺甚至就是我,也常想跟著他拼命乃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這“很爽的事情”,卻分明是張邁的用語了,這幾個月來,張邁的言行舉止甚至思維模式已經深深影響到了唐軍將帥士卒。

“由此可見,天性或者難以改變,卻可以透過鍛鍊,使之朝好的方向發展,既然張特使可以,你為什麼不行?這幾個月和張特使交往,我可真是受益良多,受益的不止是想事情的方法,還有就是他那種不斷進步的能力。”

楊易也聽得有些呆了,遙想張邁這幾個月來的變化,確實如慕容春華所說,忽然之間對燈上城那邊有了信心,“因為邁哥在那裡啊!”

其實他和小石頭一樣,都已經有了對張邁的盲目信任,只是這種盲目程度輕重有所不同罷了。

“不過,”楊易說:“我該怎麼鍛鍊呢?”

“你的有點和缺點,剛才我已經說了,你的好處是勇猛剛烈,壞處則是輕躁易暴!所以鍛鍊的方法,就是要將長處繼續加強,同時補上短板。”慕容春華道:“而現在,就是你磨練自己心性的好機會不要去想燈上城的勝負了,那是張特使的事情,既然我們相信他就無須窮擔心。讓自己沉靜下來!要知道,一旦張特使是在用韌勁要將塞坎拖疲,而接下來就要由我們對回紇作出雷霆一擊了,那時候你就要成為其中最鋒利的刀!”

楊易點了點頭,調解著心中的蠢蠢不安,慕容春華見他臉色漸和,眸子漸定,心中一喜,道:“來,咱們下一盤棋!”

燈上城。

從第二天開始的戰鬥,簡直就是在考驗士兵們對乾渴的忍耐。

這一天,每人只分到了一盞清水,在吃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