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邁、楊定國等都注意到鄭渭對加蘇丁說的竟然是唐言,心中奇異,再細聽他的話,乃知這加蘇丁與大唐亦有淵源。

昭武九姓本出於月氏人,漢武帝之派遣張騫通西域,就是聽說西方有月氏大國,想要聯合之以夾擊匈奴,月氏人本來居住在祁連山北麓昭武城(在今甘肅省內),後被匈奴擊破,乃西遷到蔥嶺以西,因念故國,其國王便以昭武為氏,發展至隋唐時有康、安、曹、石、米、史、何、穆、畢、薛(薛原為捍,後得大唐賜姓為薛)等姓,(古漢語語法,九常表示多,昭武九姓即昭諸姓,不是說一定就是九個)氏以志族,姓以志家,昭武一脈與漢民族有近千年的盟友傳統,又互相通婚,加蘇丁所在的寧遠國即古之大宛,李唐皇室甚至曾以公主下嫁,所以鄭渭剛才說大唐對寧遠“尤其親密”。至於遷居到中原的昭武人更都融入到漢民族之中,今陝西、甘肅、寧夏、河南、山西等地的漢民族,其中或當有昭武九姓的部分血統。

昭武九姓的事,張邁在現代社會時反而不知,是來到新碎葉城之後才偶爾從郭洛楊易他們那裡聽說。

這時加蘇丁聽鄭渭忽然提起這件事,微感驚奇,道:“大唐?”細眼看了鄭渭一眼,驚道:“凱里木!是你!你果然與這幫唐……唐軍有勾結!”

鄭渭與唐軍的關係發展頗為曲折,要說明緣由那得扯半天,這時也不盡說,只道:“薛兄,自大食東侵,寧遠亡國,雖然你是王室遠族,但如今我大唐國勢重振,不久便將大舉西進,規復西域,你何不因勢因義,重歸大唐?”

“大唐國勢重振?”加蘇丁頗為動容:“我怎麼沒聽說過?”

鄭渭微微一笑說:“這事回紇瞞得緊,再說長安到此,關山阻隔,訊息一時未到也不是出奇之事,不過仍有兩個徵兆,待我揭破了,薛兄自然就可以自己判斷真假。第一件,吐蕃猖獗了上百年,近年卻逐漸衰落,此是何故?難道只是由於內憂?薛兄請深思之。第二件,于闐復國,尉遲家重掌崑崙山北麓大局,尉遲家與我大唐是什麼關係,這事薛兄是知道的吧?尉遲氏之主尉遲僧烏波最近又改姓為李,稱李聖天李是我大唐國姓,薛兄豈能不知?李聖天又公開聲稱于闐為大唐宗屬,這訊息薛兄總該聽過吧?”

所謂大唐國勢重振云云,張邁雖然曾對鄭渭說過,可也沒說得那麼仔細因鄭渭訊息靈通,思路清晰,張邁在情報不足的情況下胡吹反而容易露出破綻。但這時鄭渭既已有心歸唐,像他這樣的人,這話扯起來那真是有要事理有事理,要典故有典故,要情報有情報,真中夾假,實裡藏虛,連楊定國、劉岸都以為是真的,忍不住暗自驚喜,張邁在旁邊聽了則不由得佩服不已。

尉遲本出胡姓,但漢化已久,自尉遲炯、尉遲綱,至唐初名將尉遲敬德以開國二十四功臣登凌煙閣,已全以漢家子弟自居,漢人亦視之為我族之英雄,全無芥蒂,這些事情,加蘇丁自然知道。

這時于闐尉遲氏復國國主跟著又改姓為李的事情被鄭渭一提,加蘇丁低頭一想,果覺大有道理,再抬頭看看高坐在以石椅上的張邁,石椅是劉黑虎等搬石頭堆砌而成,左邊豎著赤緞血矛,矛上掛著龍鱗面具,右邊馬小春捧著聖旨、虎符,加蘇丁忽想起激戰之時,唐軍群呼“特使”,猛然醒悟道:“這位龍面將軍,莫非是大唐來的欽差?”

張邁微笑著點頭,卻不言語,鄭渭指著那聖旨、虎符道:“我鄭家在俱蘭城安家已久,若不是有大唐聖旨到,我會這麼貿貿然就歸附?若張特使麾下真是一幫‘賊寇’,我鄭渭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這麼愚蠢地棄明投暗?你也不是沒到過俱蘭城,唐軍在俱蘭城的所作所為,那等嚴明的紀律,又有哪一家胡虜能有?阿爾斯蘭號稱大汗,薩圖克號稱英雄,他們的近衛,有這樣的紀律嗎?”

加蘇丁心想不錯,摸了摸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