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次他藉故逃回了後唐,可惜回去後的他並沒有得到重用,更在中原結了一個仇家,為了避禍他再次亡命出塞,耶律阿保機竟然沒有計較他的逃亡,仍然委以重任,這種知遇讓韓延徽不能不產生感激,再說在中原沒法得到的富貴與權勢,他卻在這裡得到了!

既然如此,還回去幹什麼呢!

這個念頭盤踞在他心裡已經很久,甚至代替了他心目中因讀聖賢書而具有的華夷之辨,可是今天,不知為何,他忽然又生出了懷土之意。

“西北出了個大人物!”韓延徽說。

“大人物?”韓德樞道:“父親是說張邁?”

“對!”韓延徽道:“半個月前,細作剛剛傳回了一本《安西唐軍長征變文》那正是張邁起家的經過,我已經細細讀過了。”

“啊!”韓德樞乃是契丹境內第一才子,聽了心動起來,很想讀讀他早就聽過名字的這篇變文。

“如果這篇變文不是真的,如何解釋張邁在短短數年之內橫掃西北,聲威波及中原、漠北?如果這篇變文是真的……”韓延徽竟然仰天而噓:“為何這樣的英雄,不誕生在中原,不出現於二十年前!”

韓德樞看著乃父的失態也有些發怔,他長於塞外,對中原沒有他父親那樣深厚的故鄉之念,但也從乃父的這一聲長嘆中琢磨出了一些味道來:“父親,你該不會……又想家了吧?”

家?

韓延徽悚然動容,回過神來,但隨即大搖其頭!

家!

自己的家,不已經安在塞外了麼?

如今已經回不去了,如果說第一次逃回中原時,他還能以無奈推卸同胞對他的指責,那麼現在就再不可能回去了,契丹國境以外的所有漢人都絕對容不得他這個當代第一號漢奸!後路已經堵上,他還有他子孫唯一的出路,就是輔佐契丹一直到稱雄天下!

是的,只有如此了!

“如今不但隴右出事,連漠北也受到了震盪。”韓延徽將剛才大帳內葛覽來使的事情簡略跟兒子說了。

韓德樞年紀雖小卻頗有見識,道:“漠北震動?不過應該沒事吧,天策軍的事情我也聽說過,那個楊易就算再強,但能守住北庭已經算不容易了,要想突入漠北,我想他們還沒這個實力。”

“你錯了!”韓延徽說。

“錯了?”韓德樞道:“難道天策軍的實力,比我們所知中的還要強?”

韓延徽卻繼續搖頭:“我說你錯了,不是說這個,而是……”他轉身朝向西北那裡正是漠北的方向:“而是說你對形勢的判斷錯了。楊易只是天策軍的一部,按理說是無法進入漠北的,就算進入也沒有足夠的力量佔領,可是你要知道,對契丹來說,楊易不需要進入,只要是他能夠震動漠北,就已經是很麻煩的事情了。”

韓德樞終究年幼,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顯得有些困惑。

韓延徽拉著兒子走得更深入些,說道:“長城之外,胡族強落,以地望而分有兩大塊一是漠北系,一是東胡系。漠北一系極其剛強野蠻,東胡一系則野蠻中帶著柔巧,契丹興起之地,剛好在漠北、東胡之間的潢水之濱,論起派系,則其實源出東胡,西征而有漠北,常居潢水而左抱安東,右攬大漠,其汗帳所在,並不設於漠北汗庭牙帳舊地,故而漠北諸部雖朝東拱服,而這種臣服卻在內心深處帶著不甘,如果西面再出現一個強者展現出能夠挑戰契丹的威力,那麼……”

韓德樞驚道:“難道他們會因此而叛變?”

“那倒還不至於,”韓延徽道:“不過因此而產生觀望心態,卻是會的。”

“那麼陛下他……”

“陛下他需要一場勝利,一場對天策軍的大勝!”韓延徽道:“否則的話,將會助長這種心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