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沼一陣還禮後說自己也不知為什麼會這樣,範延光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有些悶悶不樂,張奇蹟見他有些不耐煩了,咳嗽一聲使個眼色,範延光就推說去茅房,張奇蹟跟了過來,範延光道:“這個李沼,也沒什麼本事!”

張奇蹟道:“恩主,人家這不是沒本事,是嫌恩主還不夠禮遇於他。他們這些文人都有些臭毛病的,把自己肚子中的策略吊高來賣呢。”

範延光反應了過來,道:“原來如此。”

回到大廳,屏退歌舞侍從,只剩下四人,忽然下座向李沼深深行了一禮,他是鎮守鄴都的大帥,如今石敬瑭給他的權柄已不在杜重威之下,李沼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右資善大夫,何況如今又已經辭官,忽然見範延光如此禮下,趕緊也下座還禮道:“將軍行此大禮。叫沼如何敢當!”

範延光道:“於沚先生,我老範是個粗人,不識禮數,但一片赤膽忠心,還是有的。我是相州人,相州就在這鄴都西面。咱們都是河北人,說起來與先生算小同鄉。我的老家臨漳就在漳水南岸,如今天策的前鋒越逼越近,渡過漳水,臨漳縣便首當其衝!我範延光別的什麼都能不管,但說什麼也不能坐視家鄉遭兵災!因此這次是真心求教,請先生定要指點於我!”

“將軍言重了,將軍言重了!”李沼道:“沼不是不說,只是不敢說!”

範延光道:“為什麼不敢說?”

李沼笑道:“我怕說了實話。將軍會把我的頭砍了!”

“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害先生!”範延光見李沼還是微笑不語,便指天立誓道:“我範延光當天立誓,不管先生說了什麼,我都一定不會加害,若有違誓,天打雷劈!”

李沼忙道:“無需如此,無需如此。既然將軍如此誠心。那沼便為將軍剖心置腹吧!”

範延光心道:“這些讀書人,真夠作的。”卻還是臉露喜色。兩人再次坐定。

李沼說道:“將軍到鄴不足三日,便能整頓好兵馬,這份能耐,果然不負朝廷重託。”

“那是,”範延光道:“若非老範我還有幾分能耐,陛下也不會臨危將這份重任交給我了。”

李沼道:“可是……鄴都士民。怕的也正是這個啊。”

範延光一怔,一時想不通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沼道:“將軍剛才說,老家臨漳就在漳河南岸,可有老家的人趕來,請將軍派兵去救人衛護沒?”

範延光道:“這倒沒有。”

李沼笑道:“那這就對了!”

“對了?對什麼?”範延光更是不解。

李沼笑道:“將軍的老家臨漳尚未落入天策之手。老朽的老家深州饒陽,卻早就給天策佔了。但從老家傳來的訊息,卻並未聽說天策的兵馬曾禍害百姓,相反,目前天策佔領的州縣,秩序都相當好,雖然未像晉北那樣施行仁政,但他們的兵馬,確實做到了秋毫無犯這些訊息,河北州縣怕是傳遍了,將軍想必不會不知。”

範延光聽得一怔,但他卻也知道李沼沒說假話,當今世上,論起軍律天策唐軍若數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高行周和折德扆沿途攻州克縣,對百姓卻是秋毫無犯,甚至行軍之時也刻意避開即將成熟的麥田,寧可迂迴也不敢踐踏田畝,其自我剋制如此!

相比較起來,倒是那些逃散的石晉官軍,反而就成了沿途百姓的禍害!而這等事情若被天策得知,必會派出騎兵,搜繳敗兵,將之當作盜賊進行嚴厲處置,因此運河以東、邢州以北,在範延光到達鄴都之前又有好幾個縣城不戰而降了。

李沼繼續道:“既然天策唐軍秋毫無犯,那又何來兵災之說,既然沒有兵災,將軍的老家自然就不需要派人來求救了。不過,將軍若繼續厲兵秣馬,那到時候不止鄴都,只怕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