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深受他們的愛戴。

可是他們日後只能懷念這樣一位好官。

他一向都是跟大家生活在一起。

但從今以後卻成了他們記憶中的人物。

他死了。

“殺手和尚”殺了他。

他們殺他,殺得四肢五臟一齊斷裂、穿破,一點活命之機也不予。

他說完了最後一番話(他一生是最後的話語也是向百姓說的,就像他一生也為老百姓而活一樣),然後步下臺來,鄉紳父老恭迎他在第一排木長凳上看了一會兒戲曲,然後他可能是因為累了/有事要辦/要去跟群眾打成一片之種種原委,他便離開了座位,往正在看戲的人潮裡走去。

大家都認識他,熱烈的與他招呼、問好。

他也一視同仁的向人問好、回禮。

這些人他大都認得。

他一向沒有官架子。

也不做虧心事。

他身邊不是沒有保護的人,而是他一向不接受任何人保護。

所以,他身邊兩名親信、兩名捕役,也避得遠遠的,同時也“保護”得很不經心,也不在意。

因為他們不認為有什麼人竟會傷害、狙擊這樣一位好官。

一個這般正直的人。

他們錯了。

因為世上有一種人是專門要殺害真正“正直的人”的:

那就是不正直的人。

所以他們當然錯了。

而且錯得厲害。

“殺手和尚”就在這一刻動手:

前後左右都是人群,他們的“目標”又完全沒有防備,這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所以戒殺大師下令:“殺了!”

人生真是奇怪:有些人:活著既沒有啥意思要活下去,卻偏偏就是不死,而且活得很久很久,縱遇上危險,也常化險為夷,轉危為安,一直都說死不死,健康長壽。

有些人本該活下去的,他活著能使許多人都活得更好的,但卻突然的,因為一個意外而死了。

人性也真是奇異:作為一個人、好象他才是神,他不但可以“殺”樹“殺”花“殺”草,也可以殺鳥殺獸殺一切可殺的,到頭來,就算殺自己的同類:人,也理所當然似的。

禽獸殺同類,尚且為了果腹,人殺人,或為權、為名、為利、為色,或是為一時看他個不順眼,可有時甚至啥都不為!

人也是奇特的:人一生下來就不公平,家庭、背景、運氣、樣貌、體格、智慧、才氣,便各有不同,有的人活著可以使一大堆人為他一人而活,而大多數的人活著是為別人而活。

只不過,有一事卻是公平的:

是人都會死。

死了,再強的、再幸運的、再不得了的人都一樣:

也只不過是個死人。

好人、壞人、善人、惡人都一樣。

只不過,這次死的絕對是個好人。

而且是個好官。

章圖。

章圖在臨死前突然聽到“殺了”這兩個字。

這無疑是一個命令。

然後他看到幾個陌生人:

五個人。

都戴著竹笠、披著草帽的人,突然迫近了他。

他已感到不妙。

在他死前的一刻,不知有沒有感慨。

他是個俯仰皆能無愧的好官,為何卻還是有人對付他?殺害他?

人明明還活得好好的,誰有權說“殺了”就可以真的把另外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如此“殺了”。

他在臨死前確定是聽到了“殺了”這幾個字:

那彷彿是仇家的聲音。

他雖然不認識這些人,也不明白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