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面向著大家。

一個則背向諸人。

面向大家的人,目若銅鈴,眉毛似戟,根根倒插向天:頭戴盔甲,血盆大口,滿臉滿腮虯髯在他顴下頰上盤根錯節;鼻孔翕動,鼻翼赤紅,張合間如同抽風噴火一般;身長八尺,趺坐如山,簡直是坐著也比人站著的高大,一旦走動起來只怕就像頭巨獸;他向鐵手瞪目怒視,不是不怒而威,而是怒而威,更威令人駭;他用一根食指指著鐵手,那麼一根指節已比尋常人三根勃起的陽具更粗;他光是手腕已比別人的大腿更壯更闊。

另一人瘦小。

雖然他背向鐵手,但仍感覺得出這人:

一,年輕。

二,瀟灑。

三,除了莫測高深之外,鐵手還感覺到對方已看見了他,但他卻“看不見”對方的樣子面貌。

奇妙的是:鐵手看到了第一個雄武的人,就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歷史人物:

燕人張翼德。

──張飛。

三國時代西蜀的一名虎將,與劉備、關雲長桃園結義的張飛。

但那背向他的年輕人也讓他想起一個人:

一個當代人物。

一個他身邊的好友、兄弟。

──無情。

足智多謀、看似性情孤僻、但熱情深藏於心底的大師兄盛崖餘。

鐵手也不知道他因何會這樣想,為何會作這種聯想。

陽光照在鐵手臉上。

他只覺一陣眩目。

那兩個坐著的人,不但是居高臨下、而且也揹著午陽。

鐵手突然省覺:

他所處的位子十分不利。

尤其是面對像查天王如此強敵、這般高手的時候。

但他卻不能轉移位置。

因為餘樂樂、詹通通、李財神、陳貴人,都押在他的身旁。

他只要稍離原位,那麼,面對查天王(不管哪一個才是)的壓力和殺氣的,就會換作是陳風、老烏和何孤單。

他可不想讓他們承擔他的風險。

所以他逆風而上。

不僅逆風、也逆鋒。

逆陽。

逆敵。

只見那像張飛一般的虎漢用手一指,“你還不認罪?”

鐵手很有點意外。

這意外倒不因“叫天王”劈頭第一句就判他有罪,而是因為這“一線王”的語音。

這語音很溫文。

聲調爾雅。

甚至還帶點友善和稚氣。

這不像是“叫天王”說的話吧?也更不像是那比虎還威比獅更猛比禽獸更禽更獸的巨漢喉頭裡發出的聲響。

但不是他、不是查叫天,那還有誰?

他心中有惑,口裡卻說,“何罪之有?天王明示。”

“你剛自此山離去,山上兇案,閣下豈能推得一乾二淨!”

鐵手坦然道:“如果是‘殺手和尚集團’的殺手之死,那麼,我雖未來下手格殺,但至少曾親眼目睹他的身亡。這些殺手殺人無算,自是該死,因何罹罪?如與他們之死無關,我更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儘管查天王話鋒犀利,但語調卻仍保持十分文雅動聽,跟他的形象委實有甚大距離,“就算不提這山上血案,你剛才在上山之時說了些什麼話來著?”

鐵手倒為之一愕:“我說了些什麼話來著?”

查叫天笑了。

他居然是吃吃地笑。

“名捕鐵手居然把說過了的大逆不道的顛覆話語,片刻就給忘了。”

鐵手心中甚覺詫異:因為邊種帶著稚氣和媚意的笑使他想到“花枝亂顫”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