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浣遮雨。沈浣戰甲下的長衫早已被雨打得溼透,精鋼戰甲被瑟瑟寒風一吹,戴思秦手上一觸那戰甲,便禁不住冷得一哆嗦,連忙勸道:“兵者五事,將者為四。元帥,如今大戰在即,你當保重身體才是,莫要再次著了寒涼才是。”

沈浣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思秦不用擔心。半月前派人送回毫州催糧的信箋,如今可有迴音?”

戴思秦雙眉皺緊,搖了搖頭,口中不甚確定,“毫州到此一路都是水患之地,恐會慢上幾日吧……”

他話音未落,便聽得難民隊伍中一陣紛亂,伴隨著幾聲低呼,隨即平息。沈浣看著幾個士卒奔上前去,從地上扶起一個女人。那女人餓得骨瘦如柴,仿如骷髏一般,卻頂了個肚子,顯示有了身孕,此時卻雙目緊閉,唇色烏青。沈浣微微一怔,抬手招來一個去扶那孕婦計程車卒道:“送去軍中醫帳那裡,吩咐謝大夫好生診治。”

那士卒聽得沈浣吩咐,臉色難看,嚅囁了兩聲,出聲道:“元帥,那女人已經……已經斷氣了……”

沈浣聞言心中無由一痛,兩步上前一掌抵住她後心,一股內力送了過去,那孕婦卻沒有半分反應。沈浣心中不甘,接連按壓她數處大穴,那孕婦仍舊沒有半口氣息。過得良久,沈浣一嘆,她見過無數生死,這一回卻是無端悽然,看著那孕婦瘦得仿如骷髏一般的臉頰和偌大的肚子,怔愣片刻,才輕聲道:“好生埋了吧!”

兩個士卒不敢出聲,聽得沈浣吩咐連忙領命而去。

沈浣起得身來,眺望看不見尾的難民隊伍,忽然間八歲那年流落江湖時驚懼無力之感在多年之後再次襲上心頭。十多年前她保住不父母故園,三年前她保不住手足兄弟,如今她仍舊保不住這些曾和自己一樣的人們。她已忙碌軍務許久未曾閤眼,如今在這瓢潑大雨之中,看著這些她無力扶助的人,經年的疲憊驀然湧了上來。她甩了甩頭,迎風抬起頭,讓冰涼的雨水洗刷過臉頰,好使這般沮喪心情洗去一些然則卻聽身後戴思秦輕聲道:“元帥?元帥?”

沈浣深深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覺得冷風灌入胸中似是好了一些,轉身問道:“何事?思秦?”

戴思秦臉上申請頗是驚訝,一手指著五六丈開外隔著路的另一邊,沈浣順勢看去,見得那裡正站了一人,身形頎長,披著蓑衣,頭戴斗笠,帽簷低掩遮去容貌,隔著一條街站在那裡,卻讓人毫無原由的很快便注意到。

沈浣的心猛然一跳,微張了嘴,竟是口不能言,只愣愣的看著那身影。

那人似是察覺到了沈浣在看著他,一伸手摘去斗笠,隔著雨幕,向沈浣點了點頭,並不言語。

沈浣一瞬間竟似忘記了如何行走一般,只能看著那人腳下利落輕盈的向自己走來,任自己臉頰上的雨水灌入衣領 。直到那人站在她身前,拍了拍她肩頭,她才聽到自己輕聲喚道:“俞二俠……”

第五十七章 依稀陌上少年郎

阿瑜端過一隻茶杯遞給俞蓮舟,“俞二俠,喝茶。”

杯中所謂的茶,其實只是白水,連點茶葉沫子也沒有。

杯子只有一隻,放在俞蓮舟面前,沒有沈浣的份。

阿瑜斜著眼睛瞥了眼一頭一臉雨水、衣衫溼透的沈浣,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扯過條布巾“啪”的扔在沈浣臉上,轉頭遞給同樣被雨水打溼的俞蓮舟一條布巾,笑道:“俞二俠擦擦身上吧!”

沈浣哭笑不得的取下自己臉上的布巾,趁著阿瑜背轉過身向俞蓮舟使了個“無奈”的眼色。阿瑜瞬間察覺到什麼,猛然轉過身柳眉倒豎的瞪著沈浣。沈浣連忙的自覺低下雙眉,抽了抽鼻子,悶不吭聲的拿著布巾抹乾臉上的水。

阿瑜瞪了沈浣一眼,隨即甩了甩水袖,向俞蓮舟行了個禮,出得帳子去了。

帳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