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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對別人說:很難把段次英歸入哪一類好看的女人,她不是柳眉杏眼,櫻桃小口,叫人憐惜的那一種;她也不是劍眉鳳眼,齒冷唇薄,讓人心怯的那一種。但她都是。又都不是。她的臉型、身段都無懈可擊,但缺少了一些甚麼,柔吧,媚吧。他不能確定,但的確是欠缺了一些甚麼。他又對人說,他第一次看到她時,產生了一點畏懼,這就是為什麼他沒有吃她豆腐,而且在以後的交往中,也不曾有過。但她也不是一個總是令人生畏的女人。當她幾杯高粱下肚,兩頰托出兩朵紅雲,把盤在腦後的長髮抖散,披在兩肩,那雙並不大、也不是雙眼皮的、眼角稍往上吊的狹長眼向一桌男女瞟忽時,她全身散發出來的是一種尋常女子沒有的騷,撩得在座的男士坐立不安。但即使在這種時候,他仍舊說不出一句輕薄的話來。
次英對他倒毫不畏懼———後來他發現她極少會對誰畏懼。但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對他十分尊敬。雖然他私下巴望,她會像其他仰慕他的女性一樣,對他痴迷。他一輩子追求的,除了赫赫有名之外,就是女性們尤其是出色的女性們,對他著迷。次英沒有。她實在不是一個能對人或對事著迷的人。而且,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兩性間的“感應”。很可能她對他不同尋常的尊敬,致使他自始至終在她的事業上無數次地協助。
尚必宏記得很清楚,他第一次看到她時,她穿了件棗紅色的薄綢旗袍,托出她修長的、雖然沒有豐|乳肥臀,但十分均勻的身段。頭髮挽了個髻,托出鵝蛋形的臉。俊眉長眼,熠熠有光。嘴唇雖沒有性感的圓潤,但線條分明,抿著時有股英氣。總之,她沒有那種叫人吞口水的妖媚,也缺少一點令人想把她圍入手臂的嬌弱,但有一股叫人對她看,看了想對她細看,細看後想研究她的慾望。
這是他們長年交往的起點,而起點就建立在她對他亦師亦友的尊敬上,也建立在他對她從開始到最後一直在她的事業上的相助。她得了博士之後,開始教書,每隔一兩年就換學校,不是對該校不滿意就是與同事不能相處,每次換校,都是尚必宏為她寫推薦信。最近的一次,是推薦她進了昆士區的信義大學。為此,次英不但在希爾頓十二樓的法國餐館請他吃飯,而且為他介紹了他現在的第二個太太———如意。
在交往之前(3)
她來了曼哈頓之後,他當然聽到不少有關她同黃立言來往的緋聞。他聽到黃立言為了次英,不惜與他結婚二十多年的妻子離婚。妻子到法院去告次英破壞他們的家庭。有回次英來看他,他忍不住對她說:“以你的條件,天下的男人隨你挑,何必去盯牢一個已結了婚的?”次英沒有回答,尚必宏也就沒有再說下去。
所以,當他在電話中對她結婚的訊息表達那股強烈的反應時,她不免驚訝,以致說不出話來。
她說不出話來,對方倒說了,而且語氣緩和多了:“啊,我冒失了點,請你不要生氣,不要去管他,不要去管他。”
與他來往有些年了,她知道他的習慣,但凡他緊張,或者處在一種尷尬情況下,他不但話說得快,而且重複幾次。“應該恭喜你,應該恭喜你。”
結婚後她還真擔心尚必宏不願再同她來往了,因為憑她直覺,以及她的觀察,她知道他不但對黃立言不友好,而且有反感。她心裡有數那是因為他對黃的妒忌。在中國學人中,黃的名氣要比尚大得多。何況尚必宏達到成功的路,是十分崎嶇的。她也知道黃立言不欣賞尚必宏,尚的個性正好與他的相反,尚多言,他寡語。尚喜歡在大庭廣眾高聲談,大聲笑,引人注意,他則默然聽別人的,抽他不離嘴的煙。一旦他發議論時,別人會很自然地靜下來,聽他講。次英同他要好了之後,才問他對尚必宏的看法,他十分輕描淡寫地說:“他有很嚴重的不安全感,難道你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