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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征伐南苗誰死誰傷,反正她不會讓他活著回來。
冬末春初,宮傾時頹敗的草木已然重新煥發新意。不管昇平脖頸上的傷口是否已經痊癒,她都必須在此時面對即將到來的新君登基。
為了能迅速平定南苗愈演愈烈之勢,李淵廢棄企圖挾持楊廣之子①為皇帝以令諸侯的想法,稱國號大唐,自己踏上九重宮闕的巔峰。為能就此順詔民心,李淵命令務必將登基典儀一切從簡,只求能儘快在大隋舊宮登上帝位以便名正言順出師討逆平叛。
追隨漢王楊諒的多是大隋舊臣藩王,明知抵死頑抗也擋不住此刻的大勢已去,卻被眼前的利字蒙昏了雙目,指望可以藉由楊諒的復辟分得一杯殘羹,更有恬不知恥的隋朝舊臣修書要求李淵畫渭水為線各自為國。
李淵此次率軍南征就是要毀滅大隋君臣的最終夢想。
李淵算盡機關不過就是要得到天下一統,縱使大隋君臣就此俯首稱臣他也不會善吧甘休,更何況他們還貪戀最後的殘垣斷壁。
尚未痊癒的昇平被身邊宮人攙扶著迎接來自大唐朝的第一道聖旨。
“大唐武德元年,恩賜故國太子妃昇平覲見新君,與大唐君臣共與登基大典,與萬民同樂。”
容不得昇平再推辭什麼,宣旨侍衛已經將聖旨交付昇平手中:“太子妃殿下,請謝恩吧!”
昇平木然跪倒在地,三拜後手擎聖旨起身。身後侍女湧上,在昇平面前羅列已準備好的簇新大紅瞿鳳禮服,嫣紅攢花金絲敝屣裙,以及八隻鳳釵的榮耀金冠。
昇平坐在妝臺前由身後侍女服侍梳髮,那是北族人最流行的髮式,顯貴門閥家的女子多以梳此髮式為美,究其整體姿態卻不如大隋富麗繁瑣,此髮式名曰蓼髻。
侍女為昇平圍上絢爛如夕陽雲霞般的紅裙,這又是北族女子為方便齊射所做的斜裙短佩,不能遮擋雙足先失了嫋嫋風雅。伸臂,短窄的袖口縮在手腕上方,攤手,纖細十指就此袒露在外,不見大隋極愛的飄逸,反而更顯得利落乾脆。
所有的妝扮都是為了異族新君做出的精心準備,唯獨昇平對著鏡中的必須向新君俯首稱臣的自己陷入滿心悲愴。
不知今日她頭頂的鳳冠是否染滿昔日大隋子民的鮮血?不知她身上的禮服是否用楊氏皇族萬千性命織就?
國殤未滿百日,如今她以故國鎮國太子妃名號穿新朝華衣豔服來覲見侵略大隋的叛逆賊子,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還需要記得自己是誰嗎?
抑或還有人記得她是誰嗎?
也許在尋常人看來,身著何衣頭頂何冠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可身體裡流淌著的故國血脈讓昇平根本無法如此安然接受自己即將面臨的巨大改變。
鏡中容顏簡略妝扮的女子從此不再是大隋朝人人寵愛的鎮國太子妃。如今她的身份是階下囚也是新君膝下未來的太子妃,即使未來誕下皇子也必須吃異食穿異服,骨血裡流淌異族的骯髒血液。
昇平悄然以袖掩面,偷偷拭掉自己眼角的溼意。
“太子妃殿下,吉時已到。”身邊宮人輕輕提醒昇平。這名宮人是隋朝舊日宮人,容貌還算端麗,做事甚為麻利清爽。據說宮傾之時她藏身於青銅聚水缸中被叛軍發現,她以匕首刺傷數人才能避免自己遭受被叛軍□的命運,直至被人救下掠到軍營裡才被發現。
李世民得知她曾服侍過隋朝簫皇后,特意派她來服侍昇平,他如此詭異行徑不知又是想做什麼鬼花樣。昇平思及至此心不免一沉。
“長樂,你說,這身禮服比大隋的如何?”昇平啞聲用中原話低問。
長樂左右看看,見大殿內佇立的各個北族侍女皆目不旁視,她同樣低聲的回答:“奴婢認為,北族服飾遠遠不及大隋禮服飄逸和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