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己已忘記昇平的他,再一次發現原來所有思念已刻在心底,從不曾真正忘記。

為什麼,她不能回來?笑看江山秀麗,沒有她,卻只剩難擎負重。

翌日李世民洗漱完畢即將離去,身處床榻的昇平始終不曾回頭望他。彤史女官將記錄手冊閉合,待李世民離去方才關合殿門。他登上宮門外龍輦,許久不曾下令離去,一列內侍見狀皆垂首緘默。他回身望見同歡,想了許久才低低吩咐:“從今日起,棲鳳宮宮門落鎖。無朕意不許擅開。”

同歡頓時愣住,眼睜睜望隨侍內侍跟從龍輦離開,消失在甬巷盡頭。棲鳳宮宮門由外轟然緊閉,一道銅鎖鎖住內裡春日空庭。

失去再見承乾的機會,昇平心中陷入無窮無盡的絕望,閒來無事她便用妝奩盒裡的金釵劃傷手臂,感受尖銳刺骨的釵尖穿透肌膚、慢慢扎入骨縫的疼痛。血涓涓流出,那股痛感並沒有心痛來得熾烈。

她極靜的躺在長榻上,回憶那些自己經歷過的人,經歷過的事,一一從眼前流過。手已冰冷,血染滿被褥,她帶著得意笑容,以為自己終可憑藉此種方式逃脫高高宮牆。

可惜,未遂。

同歡嚎啕哭聲喚醒了昇平殘留的意識,她醒來時手腕上包裹厚厚的藥布,傷口結痂處已經沒有絲絲冰冷痛感。

皇上賜聖旨,待罪玳姬擅自自裁汙穢宮廷,家眷連坐,貶楊氏外戚離京流落,罰代王自行執帚百日。李世民總能尋到昇平軟肋,此道聖旨明白無誤點醒她,今日自裁未遂,他已能遷怒楊氏,一旦得逞,代王楊侑性命堪憂。

妝奩內一干金銀飾物全被有心宮人收走,昇平每日裡挽住髮髻單憑朵常換常新的紫綬金章。雍容華貴俏麗花朵配一身素衣憔悴臉色,果然別緻。銅鏡前端坐的昇平悽然苦笑。

碩大一朵紫綬金章恰恰諷刺了昇平今日身份。她不再是萬世仰望的傲然公主,也不是隨手指點江山的凌厲元妃,從此她只是寄生在宮闕中必須勉強自己活下去的懦夫,每日除了坐望日升日落,除了留住呼吸,什麼事都不可以做。

直到……代王離去。

昇平還記得那日的雲,遠遠飄散,如同絲絲棉絮鋪滿整個碧空牽扯誰的無垠思念。她木然的坐在飛揚宮簷下仰望,靜熬日落。

鎖閉許久的宮門咣噹當從外推開,此時並非送飯時刻也不是清掃空隙,怎會有宮人入門?昇平默默望去,驀然發現宮門口有清雋少年佇立,白紗罩衣,朱冠玉簪,未足身高已有翩翩神采,眉宇間添些許文雅秀氣,瞬時,她略感眼前有些眩暈,這少年分明似極了記憶中的明帝,她兒時記憶中的廣哥哥。

五年不見,他已長成了青蔥少年。

她與他怔怔望著,嘴角浮起幾近不敢置信的慈愛笑容。

楊侑望著昇平也不敢貿然相認。侑兒記憶中的姑母仍是眉目凌厲,無論何時何地都會逼得他人不敢迎視她犀利的目光,眼前姑母雙眼中分明被囚宮磨去了銳利孤傲,缺失太多的悍然氣勢。

昇平見侑兒突然到來甚是歡喜,她拉著侑兒的手,仔仔細細撫摸不捨放開,她手牽他一前一後行至內殿命同歡尋些花樣糕餅給侑兒,昇平還記得侑兒最喜棲鳳宮甜食,每每拿到慄糕都不願放手。

同歡乍見侑兒也是喜悅,立即拿來食盒,見昇平低頭從食盒裡翻找慄糕,楊侑為掩蓋傷感咧嘴拒絕:“姑母,侑兒已然多年不用甜食了。”

昇平愣住,緩慢收回雙手,端量眼前比自己略高的侑兒欣然頜首,心中千言萬語凝成一句輕輕嘆息:“是阿,侑兒如今快比姑母還要高了,姑母心中仍以為你尚且年幼。”

略為赧然的侑兒撓撓耳朵:“太傅也說姑母見到侑兒必然難以認出的。”

提及魏徵昇平失神片刻,隨即淡淡開口:“不錯,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