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枝瞪著他瞪了一會子,方問:“到底是叫莊子裡的人截走的,還是那個人?”

這題丁二會答,趕忙詳細說了當時的情形,道:“來請人的那個大嫂,原就在莊子裡做了八九年的工了,也是李回家的近鄰,看樣子關係還頗近,應該是莊子裡請人。”

頓了下,他又把秦掌櫃說的莊子裡缺錢缺人手的事兒說了。

聽起來似乎也很合情理,可不知為何,綠枝心頭還是有些不安。又細問丁二一些事,叫他在這裡等著,抱著丁二給的那個油紙包,一路拂花穿柳,過橋繞廊往姜六姑娘的住處去了。

此時姜六姑娘的院落裡,斜陽晚照,靜謐無聲。

姜六姑娘姜芫坐在上房東間大開的窗子之後,面前放著一本攤開的皇曆。

永安二十三年,九月初六,宜出行嫁娶移宅遷墳,大吉。

記憶中,她是這一日跟隨祖母母親上京的。在這之前,府裡發生的事兒,其實她並未過多留意,一顆心全系在她唯一關注的事上。

只略略記得幾件大事。

七月初,和大伯母打了大半年擂臺的二伯母,心滿意足地帶著四堂姐和豐厚嫁妝,先行進京安置。

七月初六,她嫁了。三天回門,一改之前冷冷淡淡無所謂的樣子,身著大紅織錦褙子,頭插金玉朝鳳簪,刻意做出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可,滿府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其實過得沒那麼好,包括她。

但滿府的人都沒人願意理會,場面話也沒人問一句,同樣也包括她。

八月十八放了榜,他如願桂榜高掛,取得頭名解元。如此年輕的舉子,在漳州府,甚至整個大齊都極是罕見,更何況還是頭名解元。

祖母很高興,母親很高興,她更高興。

記憶中,訊息傳來時,滿府的桂花正飄香,以至於每年金桂飄香時,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憶起這一幕,憶起自己的生命中,也曾有過這樣單純歡喜幸福的時刻。

祖母刻意把上京的時間推延,為的就是等他秋試的訊息。訊息即出,自然不肯再耽擱,兩家人忙碌了半月有餘,在九月初六這日,棄車登舟,向上京而去。

月餘的舟車勞頓,自是辛苦無比,但她的記憶中只有憧憬和甜蜜。

十二月初九,四堂姐如期與蔡家次子成了親,親事辦得體面極了。十里紅妝,驚動了半個京城,整整一日,二伯母臉上的笑意都不曾落過一下。

她也很高興,為家族,也為自己。

可是次日她去祖母那裡請安,卻發現氣氛有些微妙,一開始也並未在意。轉天她才知道,因那劉家三子糟蹋了綠翹,綠翹投了井。丁香因為一手好廚藝,被他強行轉賣後,亦落了個如此下場,丁香投了繯。

那個瘋子幾乎拉了整個劉府陪葬,人卻逃了。逃到了哪裡,沒人知道。

自小母親就說,那就是個不入流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沒得把自己也拉低了。她素來聽話,這麼多年,從不曾正眼瞧她一眼。她好也好,壞也好,都與她無干。

可這一次,她出離憤怒了。

因為她,素來灑脫溫和,許久不曾大動肝火的父親,和母親、祖母大吵了一架。

母親還因此,賠了劉家一大筆銀子。

但她的憤怒沒有持續多久,就又被接蹱而來的喜事佔據了心神。

工部老尚書身體欠安,告假休養,聖上著二伯父暫領工部,算是又進了半步。

父親如願補了禮部郎中的缺;他,又如願高中進士,雖不是頭名狀元,次名榜眼,三名探花,卻也是少之又少的一甲進士。

訊息一傳出,姜林兩家的府門都快被踏破了。

那時,家族昌盛,未來夫君年少高才,儒雅俊朗,溫善體貼。她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