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謝謝你。”周善助遞過錢,接過肉,仰面擺出招牌式的微笑,溫靄可親地說,“我先走了,帶兒子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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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手 2

汪大頭的名字叫汪達,剛進青銅體校的時候,汪達眼前滿是奔跑跳躍的人,看得他血脈噴張,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但當他時不時聽見有人吆喝“門鈴”“小鈴鐺”等東西和動物的名稱時,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了。他的腦海中泛出小學班主任臨別前對他的諄諄告誡,希望他不要成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直到汪達有了自己的外號,才隱約意識到那番告誡閃現在錯誤的場景中,因為那些外號是智慧的結晶,它們每一個都有著鮮活的血淚史。

短跑隊的“門鈴”在一次訓練中,因受禍性失誤,被兩公斤的鉛球擊中了頭頂,傷愈復出後,他的發叢中少了一撮頭髮,幾乎能穩穩地擺放上一枚鵪鶉蛋。起初大家都親切地叫他“鳥窩”,可“鳥窩”在南方話裡時常會誤讀成“鳥屎”,隨著大家對他的關心和戲弄與日俱增,有事沒事地都喜歡用手指去摁他那一圓頭皮。他坐著,大家就站著摁,他站著,大家就跳起來摁,有一回,他坐在地上,跳遠隊的“土鳩”突發奇想,脫去鞋子,一臉賊笑,悄悄地用腳趾摁了門鈴那一圓頭皮,還配上一聲“叮咚”。為此土鳩被門鈴海揙了一頓,鞋子也被扔到了馬路上,門鈴厲聲大叫道:“我這又不是門鈴!”

跳高隊的“小鈴鐺”身長兩米,長得像兒童劇裡的木偶主角“小鈴鐺”。而且自從有了“小鈴鐺”這個外號後,他跑起步來就會有“叮叮噹噹”的聲響,那不是幻聽,是他將貓脖子上的鈴鐺繫到了自己的腳脖子上。這一舉措,竟在青銅體校蔚然成風,風靡一時。

“汪大頭”的外號是土鳩叫出來的,他說一是因為汪達頭大肩窄,顯得頭特大;二是因為汪達聰明,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三是因為汪達在同齡人中,跳得最遠。

汪大頭在青銅體校混跡了一年後,有一天回到家,林燁歡歡喜喜地告訴他即將有一個同出同進、相互照應的夥伴了。汪大頭不以為然,這一年來,他在青銅體校捱了不少打罵,流了不少血淚,逐漸修成正果,成為一個見風使舵的人。他不以為然地回答林燁:

“看了再說。”

在汪大頭十一歲那年的記憶裡,一家三口僅有在每年春節的頭三天,才會正兒八經地走親戚,平日裡連個沾邊的紅白喜事都無處覓。他吃著人家送來的喜糖,就知道有人結婚了;吃著人家送來的喜蛋,就知道有人養孩子了;吃著左鄰右舍,樓上樓下拿來的長壽糕點,端來的長壽麵條,他就會笑呵呵地作個揖,祝人家長命百歲。

汪大頭隨著爸爸遊山玩水時,看見心愛的小刀小劍就會一屁股賴在地上,汪爸爸就會揍得他蹦蹦跳跳,哭哭啼啼地說要回家找媽媽;他隨著媽媽逛街賣貨時,看見心愛的小槍小炮就會甩手跺腳耍無賴,他媽媽就會拽著他的耳朵,讓他像螃蟹一樣橫行起來,大喊大叫要是爸爸在就會給他買。汪家很少傾巢而出,是故,當汪大頭隨父母在一個夏天的晚上,走訪一戶素未謀面的人家,這在他的記憶中是史無前例的事。。

也就是那個夏夜,周宇發著高燒,送走了自己的第十個生日,病懨懨地迎來了體育生涯的第一個隊友——汪大頭。

左右手 3(1)

從汪大頭家西行五百米,步行五分鐘,登上五層樓,敲開走廊盡頭的那扇門,柔和的燈光、和氣的聲音一同透進這烏漆墨黑的走廊。

奚蘭溫婉可親地看著汪大頭說:“大頭長得好玩哦,大姐快進來。”

林燁氣喘吁吁地說:“五樓,太高了,爬不動。”

周善助面帶微笑,招手示意汪爸爸快進屋。而奚蘭和林燁則為了一袋香蕉糾纏在門口,奚蘭皺著眉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