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飛握著我的手忽然緊,我覺得微微生疼。

文飛肯定也想到了同樣的事。

若是讓旁人知道……若是……

我忽然間明白父親說的一句話的意思。

他說過,幻術總是招世人嫉恨懼怕的。

我當時不明白,幻術固然在一般人眼中神秘莫測,可是隻要不倚此為惡,世人又怎麼會又恨又怕呢?

巫真看了我一眼,她似乎還沒有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有些茫然,有些不安。

我忽然覺得廳中嘈雜的人聲一瞬間都被隔開了,那些人,那些聲音,顯得那樣遙遠而模糊。象浮光掠影一樣,亂紛紛的交雜在一起。

也許……我們就不該到這裡來。

閔道壓低了聲音,卻難掩興奮欣喜:“巫寧,那你下午仔細看,晚上咱們在一塊兒再討論……這下可好了,當時看不懂的以後可以細看,當時來不及想的過後可以再細細推敲……”

文飛搖頭,語氣有些生硬:“不說這些了,快用飯吧。”

閔道眼睛眯了起來,低聲說:“對對,不在這兒說。”他埋下頭,象是為了掩飾似的扒了好幾口飯。

我們的聲音不大,並沒旁人注意到我們。

可我心中還是隱約不安。

文飛的手緩緩收了回去,失去了那份溫暖,我既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失落似的。

剛才那事若被旁人知道,麻煩一定源源不斷而來。

回來我得叮囑巫真一句,以後一定要謹慎行事,處處小心。

我們在這些修習劍道的人當中,是明晃晃的異類。一旦這事被旁人知道,我們會如何?會被群起而攻之?還是……

文飛低聲對我說:“沒事的,別擔心。先吃飯吧。”

我心裡稍稍安定了一點,文飛朝我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溫存柔和,象是暖暖的溫泉水一般。

我臉上微微一熱,低下頭去喝了口湯。

心裡頭不知不覺冒出一個含糊的,隱約的想法。

我……是不是能幫得上文飛的忙?

他對劍術那麼渴望,渴望能夠被人承認,渴望能讓自己的母親過得好。

可是文家的人欺辱他,壓制他,他根本摸不到那座藏劍閣的邊兒。

世上的劍法很多,未必只有文家的藏劍閣才有。

我心裡有些躍躍欲試——感覺自己象是站在深淵的邊上,有一道危險的搖擺不定的橋可以通向對岸,可是,我不知道對岸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半途就掉下去。

可是,也許每個少年人,都曾經在某個時期,對某件事情,有著無法剋制的衝動,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

外面又下起雪來,紛紛揚揚,鋪天蓋地。

我醒了過來。

雷芳睡得很熟,我輕輕越過她下了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夢中那滿眼的冰雪……寒意似乎還留在身上。

真傻。

曾經的我,太傻了。

我坐在桌邊,呆呆地看著燈盞。燈罩上繪著幾竿翠竹,寥寥數筆,卻有一種秀逸清雅的風範,明顯不是匠人的手筆。

我了一會兒呆,端了燈出門去。

從我的屋子到師公的屋子不過數步,就是屋前屋後,中間隔著水池,過了橋便是。兩個小僮一個睡了,另一個強打精神在守著。我上了臺階,他站了起來,剛想出聲,我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機靈的替我推開了門,自己退到一旁。

其實是我白緊張了,即使說話,師公現在也聽不到,不會被驚醒。

師公還在沉睡。

我把燈放下,俯身仔細檢視。

師公神色安祥,睡得很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