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爵士以平靜的態度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和伯蒂拉住在鄉間時,他的妻子卻留在倫敦;不僅透過這件事,伯蒂拉還透過其他許多事情懂得:他們的生活早已分道揚鑣了。

當她母親不在奧文斯頓莊園時,有些客人來訪,他們故意刻薄地作出小小的暗示。

“米麗森特還在倫敦嗎?”他們揚起眉毛說。“當然咯,她從來不喜歡鄉村,不過你應該高興,親愛的喬治,因為公爵在那裡照顧她呢。”

如果不說是公爵,那一定是羅蘭德勳爵、漢普頓勳爵、愛德華爵士或一連串其他名字,這些名字對伯蒂拉說來毫無意義,除非在宮廷公報上經常可以看見。

雖然她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母親的美貌吸引了大量的愛慕者,最後她會挑選其中最合適的人做她的繼父,但伯蒂拉沒有料到,那不僅意味著要把她從母親身邊趕走,而且還要將她驅逐出英格蘭。

“我怎麼忍受得了?”她曾在黑夜裡自問。

此刻她和陶金斯一起走在攝政王大街上,她感到自己有必要深入、細緻地觀察周圍的一切,甚至過往行人,因為不久以後,這一切都將僅僅成為一種回憶了。

最後她們回到花園巷,帶回幾卷薄紗、做襯裡的便宜綢子以及做女式卡服配料用的棉花和絲綢,伯蒂拉只好用這些衣料自己動手做衣服了。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陶金斯,”當她們拿著小包走上樓梯時伯蒂拉用溫柔的聲音說。

“讓我告訴您我想幹什麼吧,伯蒂拉小姐,”陶金斯說,現在她回到家,還有一杯濃茶在等著她,脾氣變得溫和起來,“我要理出些夫人不再用的零碎東西,有腰帶、緞帶和一些漂亮的裝飾物,我敢肯定這些東西將來能派上用場。”

“你真是太好了,陶金斯,”伯蒂拉微笑地說。

她母親外出了,她一脫下外衣和幅子,就下樓到屋子北面的起居室去,這是不宴請客人時全家人經常坐的地方。

壁爐臺上方有一張她父親的肖像,伯蒂拉凝視著他慈祥、聰明的面孔,就象過去曾無數次希望的那樣,但願他仍舊活著。

“我該怎麼辦,爸爸?”她問。“我怎麼能和阿加莎姑姑生活在一起呢?沙撈越太遙遠了……實在是太……遙遠了。”

她等待著,好象他真的會回答她。隨後她對自己說,爸爸對她的希望中準有這一條:做一個勇敢的人。

以前她跟著父親打獵時,從不在他面前顯出害怕的樣子,現在她面臨的困難遠比跳過一道高高的樹籬更加可怕,她必須拿出勇氣來,舍此別無良策。

“我要試試,爸爸,”最後她嘆息著說,“可是那將是困難的……非常……非常困難。”

她走近書櫥,想找幾本書帶在路上閱讀,她希望能有描寫她將要被送去的那部分世界的書。

可是除了那位建立新加坡的斯塔福·拉福爾斯爵士的一本簡單的自傳外,什麼別的都沒有,她打算到芒特街上的摩迪斯圖書館去找找看,但不知道是否來得及。

她想,要是自己和陶金斯外出時就想到這個主意就好了,可是現在再向她提出來確實已經太遲,她這會兒一定已經坐下喝茶,如果再把她拖出去,她會怨恨的。

“可能船上會有書的,”伯蒂拉自我安慰道。

她一想到自己要啟程作長途旅行,一個人也不認識,沒有人會幫助她或向她提出忠告,她的心就不住地往下沉。

她忍不住心想,她母親竟然真會把她送走,連個“伴隨”①都不讓她帶,做的也真出格。

①在社交場所陪伴未婚少女的年長婦女。

接著她又自忖道,可能傳教士本身就代表一種法律,有點兒象尼姑,沒人保護在世界上照樣能到處走而不會招來任何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