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清楚程青樹為何會發出這樣一段大笑,並在大笑之後氣絕而亡的原因,還得把時間退回到一刻鐘之前。

賀難蹲下去對程青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的童年很悲慘麼?”

這句話倒是把程青樹給問住了,他使勁咳嗽了兩聲之後反問賀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賀難把自己的聲音壓得極低,直到除了在自己面前的程青樹、其他人豎起耳朵聽也聽不見的程度,緩緩說道:“其實我們的童年好像都一樣,我過得也沒比你好到哪裡去。”

十年前,盛帝遇刺一案牽連了北方周邊數郡,單事發之地斧陽一郡便有官員及家眷共計近千人遭受株連而下獄,周邊七郡合計更是有三千餘人捲入此案。

賀難的父親時任斧陽郡下屬清明縣之縣令,自然也無法倖免,在徹查刺客未果之後與七郡百餘名官員一同問斬,賀難之母也因此事積鬱成疾,憂憤而終,只留下了當時只有十歲的賀難。

賀難從那時候起便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雖然比起當乞丐的程青樹要好上不少,畢竟還有叔父等親眷接濟,再加上賀難的父親為人處事公正廉明,素有威望,深得當地民心,倒是無人去欺凌他。但是沒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他生活的也很落魄就是了。

在賀難十三歲的時候,當地學堂中的先生便已經沒有什麼能教給他的了,他便計劃離開家鄉外出求學。叔父託人帶著他來到了白玉京中,希望他在能在繁華京城中找到一處學府。

京城中的上等學府、學館可不是窮鄉僻壤中的學堂可比,能在此地讀書的非富即貴,而唯一能收取寒門子弟的山河學府——其難如登天的府試便已勸退了九成的學子。更何況山河府從來都不是養閒人的地方,每三年一次開府招收學子的數量也是有定額和嚴格時間限制的,賀難此次之行因路途遙遠便已經錯過了初試和複試,再想考試就得等到三年之後了。

人生又能有幾個三年呢?如果這一次沒能留下來,恐怕這京城便再沒有了賀難的容身之處了。他不想等,也等不起。

迫於形勢逼人,賀難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擊魚龍鼓。魚龍鼓,顧名思義便可知擊此鼓者便有機會跳過筆試、魚躍成龍,在山河學府之內被稱為魚龍鼓試。這魚龍鼓試乃是山河學府唯一的特殊考試,而考官便是山河府的府首李獒春。

山河學府正常的府試流程是三次筆試,初試考的是詩賦與算術,複試考的是經義與文章,終試考的是法令與時務策——其實盛國科舉的科目大抵也是如此,只是順序略有不同。由於山河府本身是司法官署,所以把法令這一項放到了最後去考,而在終試裡取得頭幾名的考生則會進入面試。

而與正常的府試流程不同,擊魚龍鼓之後則是全程面試。筆試尚且有時間去思考、修改自己的答案,精煉自己的文筆;但是面試的難度就不一樣了,無論考官問些什麼你都要迅速回答,絲毫沒有整理思路修飾措辭的時間,更何況魚龍鼓試的考官曆來都是山河府首李獒春親臨。

每次開府都有不少人想靠著擊魚龍鼓而直面李獒春,希望能在這位朝廷首屈一指的大員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想要透過魚龍鼓試的難度可想而知,那些自作聰明想透過一些標新立異、特立獨行的答案博取李獒春好感的人無一例外全被淘汰了出去,所以近些年來敢擊魚龍鼓的人也越來越少了,當時的那一年甚至無人敢擊此鼓。

原因說來也簡單,山河學府對於擊魚龍鼓一事也有著很嚴格的規矩。擊魚龍鼓者便相當於有了特殊的途徑入府求學,還能面見李獒春、有機會得到他的青睞,所以付出的代價相對來說也很高昂——魚龍鼓試未透過者九年內不準再報名府試。這個規矩可不是為了將求學心切的學子拒之門外,反而是過濾掉了一大批妄圖譁眾取寵之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