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反應就是別過頭去,心裡不迭懊悔沒有早將它燒掉。

張涵真見她目光遊離,疑惑更深,懷視四周,不知何時雜七雜八地堆滿了各種藥材,其中居然還有拇指粗的紅參,根鬚具全。

這恐怕沒有幾百兩銀子是買不回來的…………………見她低頭死死盯著腳尖,他突然想到一事,頓覺耳邊轟鳴了一下,聲音也轉為嚴厲,凜聲道:“這個不像是你的東西。……………湘兒,你跟我說實話,前些日子你還說錢沒有了,要節省一點,怎麼居然有錢買這麼昂貴的藥材?”

楚楚覺得眼前人突然叫她覺得有無限壓力,若是平時,定然插科打諢搪塞過去,但看著他清泉般的目光,竟覺得欺騙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張口了幾次,還是沒有吐出聲來。

但看今日的情形,再按這呆子的脾氣……………楚楚心裡嘆了一口氣,情知今日決無可能過關,閉上眼睛,低聲道:“這錢是我偷來的。”

半晌沒有反應。她忐忑不安地偷偷睜開眼睛,卻發覺一根顫抖的手指死死指著他,張涵真面如死灰,許久不能發聲,好久才蹦出一句:“你說什麼?”那從來溫柔如水的目光,突然間已然冷透,死死的盯著他。

不至於反應這麼激烈吧。楚楚心想:不過是幾千兩銀子,算得了什麼?索性提高了聲線,硬邦邦地道:“不錯,這個就是我偷來的荷包。這條汗巾也是這個人的。”

一片死寂。……………楚楚抬眼一看,見張涵真渾身都顫抖起來,失聲道:“你說什麼?”

他的目光竟變成一片死灰,冷冷地看著她,彷彿她是十惡不赦之人,楚楚本來就體力嚴重透支,坐得腰痠不已,在凳上方挪動了一下,卻被他一把提起來。他直視著她,一字一頓道:“俠不以武犯禁,儒不以文亂法。你何時如此有出息,竟開始學那雞鳴狗盜之徒?”

楚楚覺得滿腹酸楚,忍耐不住,一把甩開他的手,道:“不義之財,取又何妨?”

他痛心地看著她,聲音拔高了幾度,聽起來極為尖利,道:“統統都是藉口!貪慾不止,萬惡即生。武當上的不義之財,要多少有多少,為何我寧願在這裡過偶然要上街乞討之日,也不願回那裡享受不該有的榮華富貴。難道你就受不了沒錢的日子麼?莫非我竟然錯看了你?”

他環視四周,那新置的桌椅、屋舍,突然都變得那麼刺眼,厲聲喝道:“到底這些是不是都是用你偷來的錢買的?太骯髒了,你給我統統扔掉!”

不知道是人累,還是心累,楚楚踉蹌走了一步,覺得眼前一黑。她連忙伸出手,夠到了一根木柱,才總算沒有摔倒下去。

若是平時,早就輕呵密護,無微不至……………可如今,他目光冷如玄冰,袖手遠遠站在那裡,好像唯恐她玷汙了他。

心就在此刻涼透。驚覺連日來的暖意和感動,原來不過是一場錯覺。這溫暖,人家可以給,自然也可以收。

好,就當做了場夢。

楚楚振作起來,也不去看他的臉色,垂下臉來,低聲道:“你出去。我累了。”

她語聲沙啞,叫張涵真從盛怒裡醒得一醒,見她果然容色憔悴,想起她平日裡操勞家事,照料三餐,不辭辛苦,叫他心裡柔了下來。但思及她少不更事,竟做出這種事來,如果不能從一開始就掐斷這個苗頭,以她的任性脾氣,恐怕將淪落邪道,難以自拔。

他硬起心腸,控制住自己就要伸過去扶她的手,冷冷地嗯了一聲,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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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說得很好: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

或者是: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楚楚三下兩下,將自己的衣物收拾好,打了個簡單的包袱,正要推開門,卻在門縫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