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雙目,如不聽見一般。皇太妃急走過來,向帝昰臉上一摸,原來早已氣絕了。皇太妃登時抱頭大哭,群臣也一齊跪在床前痛哭了一回。張世傑便向陸秀夫道:“大事要緊,我們休得只管哭。”當下群臣一齊退出來,張世傑便和陸秀夫分頭去料理喪事。可憐此時雖然是皇帝登遐,卻還沒有那富貴王侯的氣象,只見宮車寂寂,宮女守靈,百官舉哀,三軍服素而已。

當下含殮已畢,張世傑、陸秀夫兩人便大會群臣,議立新君。張世傑先叫群臣各說了自己意見,然後好酌議。哪裡曉得群臣多半是貪生畏死的,他起初奉立帝昰時候,一來是逃生福建,故暫依帝昰,以搏爵祿;二來是冀望文天祥、張世傑兩人能夠恢復故物,自己也得佔個麒麟閣上的末座。如今見文天祥、張世傑兩人師出數年,毫無寸效,便也灰了這奢望;而且這數年來奔波海上,受了多少艱難顛險,以此便也不戀爵祿,倒願做個一介平民,還得逍遙快樂,修養天年,於是便皆紛紛告退。也有辭說年老無才的,有辭說多病不勝任的;有幾個稍具人心不敢怛然告退的,不是說將少兵微恐不足用,便是說衛王年幼須另擇長君。張世傑聽了,大怒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況且你們皆身受爵祿,奈何當此國步艱難之際,都想卸任而逃?你說是多病不勝任,你早就該辭職了,為何到今日才想卸任呢?若說是年老無才,你當初就不該奔往福州、應命受職才是呀!你既受了爵祿,今日便非你修養天年之時了,無論你如何老病,如何無才,都要舍死報國才是呀!你是身受重爵厚祿的,若臨難而逃,那些士卒們又當如何呢?那些平民起義的更當如何呢?”說得群臣默默不敢作聲。只聽得陸秀夫又說道:“諸君慮兵微將寡,豈不知古人有以一旅一族成中興的嗎?況且師克在和不在眾,諸君苟能同心協力,何愁大事不濟呢?衛王雖然年幼,乃度宗皇帝之子,名正言順,正自當立,諸君奈何欲另擇長君?況且如今諸王已盡,更有何人當立?即使有人,又當置皇太妃、衛王於何地呢?”群臣聽了,默默無言。張世傑卻立起來大叫道:“今日之事,已無可議,惟有大家奉立衛王,同心協力,共雪國恥。敢有不用命者,請受吾刃!”說罷,左手按著腰間寶劍,怒目而視。群臣見了,只嚇得一個個俯首股慄,諾諾連聲。當下張世傑、陸秀夫兩人便領著各大臣進帳來見皇太妃,請奉衛王正大位。

卻說皇太妃此時正坐在那裡對著宮嬪悲泣,那衛王此時才八歲,也立在皇太妃身旁垂淚。群臣見了皇太妃,陸秀夫便奏道:“天下不可一日無君,請衛王速正大位,以安人心。”皇太妃垂淚嘆口氣道:“罷了,罷了,想我宋室氣運已盡了,卿等速速各自為計吧。”張世傑厲聲道:“太妃奈何屢以‘氣運’兩字阻臣下的雄心?天若果有知要亡我中國,為何不速將微臣性命取去?那時就聽他把中國滅亡,微臣也不能管了。今僥倖微臣三寸之氣未絕,終不信天能滅亡我中國!況且太妃不見文丞相檄書到處義旗四起嗎?志士苟未死,天命何能為?那怕他把中原滅盡,草澤英雄揭竿而起,如陳勝、吳廣之徒,猶能滅秦於天下已定。何況如今中原未盡,志士猶多,以志士之熱血,足與老天抗衡。天縱慾亡中國,其如志士死不盡何?太妃命臣等速自為計,臣等計之已熟,惟有奉立衛王最為得計。請太妃不可信那天命,被‘氣運’兩字縛住雄心,辜負了四海志士的熱血,豈不可惜嗎?”皇太妃默然半晌道:“雖然如此,但衛王年幼,一誤不可再誤,卿等不聞亡君帝昰之言嗎?卿等既然欲為國復仇,須另立長君才有濟於事啊!”陸秀夫道:“但須臣下同心,何論君年長幼。漢高祖為一代之英主,他若無三傑,安能得天下呢?況且若果度宗皇帝子孫俱盡,那時臣等為中國計,只得要為中國求英明長君而立之。如今既有衛王尚在,臣下斷無舍衛王而他求之理。請太妃不必再推了!”當下群臣皆堅請不已。皇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