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了被子,翻身闔目,空乏了多日,勞累了一日,便是昏昏欲睡。

忽聞鐘磬大作。陡然驚醒。

待音絕,她聽著身旁傳來細弱的聲音。

爺道,要茶。

“嗷”的一聲,她尖叫著,險些從床上跌下,胡亂的撩開帳子便要逃走,丫鬟婆子紛紛搶上來,她語無倫次,只道。他要茶。他說要茶。

她是驚懼。她們是驚喜。

“爺醒了!”

“果然高人!!”

“爺醒了,快去報老太爺老夫人!!”

洞房裡再次混亂起來,人出出進進,端水的,端藥的,拿著各式傢什的,每個人都在笑,每個人都在忙。

只有她。把床鋪讓出來給眾人。自家越躲越遠,終是縮在角落裡。不知所措。

抽冷子瞧見屏風後地小裡間,她便躲了進去。中有一張椅子,上面厚厚的錦墊挖了個窟窿,其下對著朱漆馬桶,一旁是半人高的窄面長几,上面放著赤銅香爐,並幾個小匣子。牆角一矮几,上放銅盆手巾。

她實在睏乏,坐了過去,軟軟的,倒也舒服,挪開那香爐匣子,俯在案上,沉沉睡去。

外面那般紛雜,她卻睡得香甜,許久沒有這般,竟是無人入夢。

爺醒來以後乍一見到她,知道她的身份,似乎是不高興的樣子,雖然臉上沒掛什麼,但是眼神是厭惡地,好像她是骯髒的東西。然後,就像再也看不見她一樣,從不使喚她,即使她是睡在爺房裡的軟榻上。半夜醒來,無論要水要起夜,爺喊的都是外間的青櫻或青槐,好像她不存在。

那兩個畫中人一樣的女孩,一個有一雙會笑的眼睛,一個有一對甜美的酒窩。她深深埋下頭,至始至終,她連伺候爺的資格都沒有。她就是一個擺設。一道靈符。

於是,她每次聽見爺喚人都會及時醒來,然後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看著兩人忙前忙後,既不敢上前幫忙,也不敢獨自安睡。

好歹,在磨人地時光裡,她暗暗記下了伺候爺的每一道規矩,免得往後被尋不是。

爺不用她,她卻也不是沒活計了,長生居里的丫鬟們有的沒的總喜歡拉她去幫忙做事。她最好說話,讓做什麼都做,手巧腦子靈,一教就會,又只埋頭苦幹,也不說三道四……果然是那讓人放一百個心的。

找的人多了,難免被撞見,有一次,她便是幫人抬水時,叫青槐瞧見了。青槐板起臉來,把那丫鬟好一頓訓。末了,打發了那丫鬟,青槐轉向她,嘆了口氣,道:“姑娘,這不當你做……”

她倒不自在起來,訕訕的站在那裡,反覆掐著衣角,也不曉得接什麼話好,只好勉強笑上一笑。

她實不知,什麼是當她做地。

後來,總算找到可做之事了。

那一日章嬸病了,央她看鍋。因著餘下廚娘各忙各地,都不顧她,好在她曉得爺每日的菜例,尋思半晌,魚肉實不敢動,便只好自作主張熬了一品粥,燒了一碟白菜。最簡單地,家裡常做的,卻讓爺第一次同她說話。

爺贊,極好。又叫再做,裝了食盒,孝敬老太爺老夫人並二夫人嚐嚐。

爺問她還會做些什麼。

她無端緊張起來,強擠出一個笑容,磕磕巴巴道,家裡吃不起好東西。只會做這些,炒白菜熗白菜等等,還請爺恕罪。

爺睜圓了眼睛,又眯縫起來,問她你們做白菜也是要做許多花樣出來?

她不曉得怎生回話才好,見青櫻向她點頭。示意別怕,她穩了穩神,才道,日子苦,換著樣吃也好有些盼頭。

爺沉默半晌,然後吩咐她往後也往廚下去看看,學學廚娘們的那些花樣。

打那之後。每做吃食與爺吃,爺總是讚的,便也不厭煩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