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面,我已無法看見他的表情,唯能看見他幾乎嵌入刀柄的右手。

下巴尖瘦的馬賊終於住口,片刻的死寂後,橫戈斧鑿刀刻般的雙唇微微一動,堆了千層殺氣的聲音撲面壓來:“報名!”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葉驚塵。

葉驚塵臨時的戰馬猛地倒退數步,他本人似乎亦被洶湧的殺氣壓得透不過氣來,好一會兒,我才聽到他的回答:“葉驚塵。”氣勢與橫戈不可同日而語,卻令我欣慰地保持著足夠的自尊。

橫戈似乎對“小關刀門”已初步瞭解,知道葉驚塵何許人也,嘴角彎出一縷嘲弄:“跟鐵三玩過兩手,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葉驚塵:“橫杵是我殺的。”

橫戈目光一厲,身體於瞬間繃成一股銳氣,一觸即發。

尖瘦下巴復輕聲小心地說了句什麼。橫戈陰冷地:“充好漢,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葉驚塵一指五具棺材:“這些裡面裝滿了硫磺,一點火,屍首會炸得粉碎,永世不得超生。”

橫戈眼中戾氣熾盛:“你敢威脅我?”

葉驚塵:“來了,我沒打算活著回去。你可以把橫杵的屍身完整地帶走,只要你與我公平一戰。你贏,隨你為所欲為,你輸,這件事到此為止。如何?”

橫戈的嘲弄擴散到整個臉上身體上:“憑你。”

葉驚塵:“你以為擊敗我需用幾招?”

橫戈:“看你這份膽,給你點面子,算十招。”

葉驚塵:“我說過公平一戰,那麼以二十招為限,二十招你殺不了我,算你輸。”

橫戈:“鐵三也不是我十合之將,你連他都打不過,也敢給我叫板?算你是條漢子,你走,只別讓我再看見你。”

葉驚塵:“二十招。”

尖瘦下巴身子前傾,不知又說了句什麼,橫戈目光一錯,望向關心羽,戟指:“你,過來。”

關心羽臉色瞬間變成慘白,嬌俏的身體搖搖欲墜。葉驚塵回首,看她一眼,復向橫戈:“她是,我的女人。你先打敗我。要是你對你的刀還有信心。”

縱聲大笑,笑聲中滿是怒氣與戾氣。橫戈翻身下馬:“十招。十招殺不了你個王八蛋,老子拍馬走人!”

葉驚塵隨之下馬:“你要盡力,我不會有什麼了不得的大哥替我報仇。”

橫戈身後,馬賊們驀然發出狼一般的嚎叫,嚎叫聲此起彼伏,延綿不絕,在這千古戰場中聽得人毛骨竦然。我的每一塊肌肉都繃緊起來,此刻只要有一個人先行逃離我一定緊隨其後。

葉驚塵的身體比我繃得更緊。他亦怕呢,怕得厲害。

他能不能扛住橫戈十刀?我是個不錯的賭徒,讓我下注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把寶押給橫戈。即使沒有這令人發瘋的嚎叫。

葉驚塵斷然出刀,對峙會將他的鬥志轉眼間消磨乾淨。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真正地與人決戰。他的刀的確很快,讓我很快明白他何以能衝出鐵三的圍殺。那是簡單明快的刀法,擯棄了全部的花式與原則。在同門過招中,點到為止,這類刀法毛病一大堆,可換到戰場上,它的殺傷力卻超過比它完美十倍的刀法。伯父曾對我說,葉驚塵是我們當中最下苦功的一個,若不是天賦太差,一定能成為一代宗師。

轉眼的工夫,葉驚塵已攻出讓我眼花繚亂的數十刀,而橫戈偌大的身軀彷彿化做粘在刀尖的浮萍隨刀疾走,無論刀怎樣的快,亦奈何不了他分毫。

差距。連一個外行人亦可輕易看出的差距。對橫戈而言這只是一場遊戲,他在以行動嘲弄葉驚塵的妄自尊大。刀依然在鞘中,他毫無出刀的意思,而我已堅信他一旦出刀,葉驚塵的小命就將隨著滾滾塵沙而去。

葉驚塵休想回去提他的那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