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俸祿方面,除去正俸,折色能拿到什麼,也是看吏員的手段。跟縣令關係好,自然就有銀兩或是絲綢可拿,如果兩下關係搞得僵化,收到纜繩、船帆作為工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是以地方官與吏的關係一直以來就是個複雜的課題,兩下互相爭權,又互為表裡。

縣官當然可以指名嚴參某個吏,且一參必中。但是以上官參彈吏員,也會成為仕林笑柄。再說吏員被開革,換他兒子或是兄弟來當,也沒有太多意義。吏員們集體怠工,縣令的工作就難開展。這也是為什麼縣令越來越倚重師爺的原因,這個群體正好是吏員的剋星,可以為縣令遮風擋雨完成工作。

縣令另一條制服吏員的路,就是拿到足以收拾吏員的證據。性命所關,那些吏員也就強橫不起來。眼下范進手上拿的,就是這麼一張王牌。

平素笑臉待人的范進,眼下面如寒霜,讓房間裡的空氣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江寧不是邊關,不用防範著有北虜打過來砍人。這些年也不大鬧倭寇,不用擔心戰事。腹裡地區太平世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錢糧!本官生在廣東,也去過北方。這些地方哪裡都不如我們江寧富庶,在這裡做老百姓是福氣,做官也是福氣,應該安於本位,勤懇任事,上報天子下安黎民,這樣才對得起老天爺把我們派到這裡做官的厚愛。可是有的人,卻太不懂得惜福了!”

“我知道,做吏員很辛苦。可是比起外面那些農人,你們終究是要幸福多了。起碼不需要自己去耕地,不需要弄得渾身是泥!你們嫌收入少,本官來想辦法。讓你們全家有飯吃,保證比衙役吃的更好,他們一個月吃四次肉,你們一個月吃十次肉,這難道還不夠好?每一個吏員都能送一個子弟到縣學讀書,這難道還不夠?本官不是海筆架,不要求你們個個穿補丁衣服,頓頓青菜豆腐。大家想要活的好一些,本官支援,有些事不該我看見,我也懂得閉眼。但是你們現在做的事,讓我閉不上眼!若是這次我再把眼睛閉上,就不用睜開了!”

幾個吏員頭上的汗出個不停,戶房的蘇管年道:“堂尊,卑職知道錯了。是卑職一時糊塗,貪圖常例……但是這常例非因卑職而設,而是故老相傳。再者若是不給他們一些面子,允許他們減免課稅,這鄉下也是交不出足額錢糧的。望大老爺慈悲為懷,也體諒下役的難處。”

“不用跟我打馬虎眼。常例的事本官知道,我說過我不是海筆架,也沒打算破壞這裡的老規矩。該有的常例可以有,但前提是不能過分。做這差事很辛苦,百姓不容易,你們也不容易。在朝廷的稅糧和百姓的實際承受能力之間找出一個彼此平衡的點,是一件非常廢力氣的事。你們做了廢力氣的事,賺一些犒賞,我可以容忍。但是為了這些錢,就肆無忌憚,那便是自尋死路。再說,你們拿了錢之後又做了些什麼,難道當本官不知道麼?呂化然!”

他喊了戶房另一名管年的名字,後者打了個激靈,連忙上前施禮。范進冷哼道:“道德鄉孤老蔡四,年五十有三,二子早喪,孑然一身。他只有五畝薄田勉強餬口,可是在帳簿上,他的名下卻足足有一百三十畝田。這些田的賦役都壓在他身上,讓這老人幾次差點走投無路自盡。這個時候你們的寬免在哪?你們的慈悲又在哪?”

呂化然被問得臉一紅一白,只好跪倒在地道:“下役差事辦的不好,沒能訪查清楚,被幾個刁民騙了!”

“這騙子是在村裡那小酒店的粉頭床上騙的你?你們別以為自己在錦衣衛有關係,本官查的事情就可以遮掩住。你們的關係只能通風報信,卻不能阻礙調查。本官想要查的事,已經查得一清二楚。爾等所作所為,皆在本官掌握之中,還想頑抗?難道非要見了棺材才肯掉淚麼?”

戶房經承秦卷忽然上前一步,撩袍跪倒在地道:“大老爺不必說了。您想必已經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