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善驚訝著說:“這為甚麼呢?”

鐵芳慨然地說:“我父親楊小虎一生漂泊江湖,沒有登過高親的門庭,沒有入過簪纓的行列。我的母親雖是生長在宦門,是一位小姐,可是那位小姐玉嬌龍,早就在妙峰山投崖盡孝身死了。後來生下我的,出玉門關去的那不是她,那是龍錦春,是春龍大王!”

保善驚訝著說:“說來說去,前後還不是一個人嗎?總而言之,是我們那位姑奶奶與眾不同,才有後來這些事。我不該說,如今你們小夫婦可應當改向正途了。”

鐵芳說:“我覺得走江湖,歷風塵,行俠仗義,才是接續我父母的事業,才能夠稱為正途!”

保善連連說:“唉!唉!”

待了會兒,蝴蝶紅也來了,聽說了這事,趕忙就去叫範彥仁,範彥仁也來了,聞知了這事,他也勸鐵芳應當赴京,託親戚去在官場謀個前程。但鐵芳只是搖頭,他跟雪瓶都是意已堅決,寧願邀遊江湖,也不願去圖功受祿。

保善也明白,鐵芳若是去圖功名,那麼他的那個三代的帖子,實在難以下筆去寫,又知道玉嬌能在尉犁城的草原有多少萬匹馬,產業無數,他們若回到新疆儘可以享福,比作個小官兒既隨便,還又闊得多,於是也就不勉強他們了。鐵芳寫了封書信,致謝孫夫人,並託將邢柱子夫婦帶了去,保善也都答應了。

這位老官人在這兒歇了一天半,就同著那邢柱子、荷姑,還有那老謝,一同走了。邢柱子、荷姑,與鐵芳、雪瓶臨別之時,倒不禁依依不捨。

鐵芳在此,與範彥仁,賽孟嘗,又盤桓了一日,他們就走了。他們仍然是黑白二匹馬,雌雄兩口劍,從此就往江南,目的是九華山,要去拜訪拜訪那三十年來在南北赫赫有名,從無一人的武藝名聲能夠蓋得過去的奇俠李慕白。同時春雪瓶還知道有幾本書存在那裡,那是她的爹爹,如今應當說是她婆母的舊有之物,此去是想向那位奇俠索要回來。

她跟鐵芳一路風塵,但風塵中傳著不少她們新婚的佳話。他們就離開了河南的平涼到了長江,從安慶府渡過了江。此時正是暮春之時,六朝人作的文章裡曾有幾句話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滿樹,群鶯亂飛。”然而這卻描不盡江南美景,則見處處是碧水汪洋的田地,其間插秧的人都是頭罩各色的首帕,身穿樸素衣服的婦女,她們在田間,互相說笑,又一聲一聲了亮婉轉地唱著歌。

在傍近青山茶林的所在,有那一群群如穿花蝴蝶似的採茶女。處處是清澈見底的小溪,只只是沒有帆篷的小船,家家有垂著綠絲的楊柳,林間的鳥語響如簧,水面的鵝鴨白如玉。這樣的風景與新疆那草原大漠、牛皮帳蓬駱駝隊迥然不同了。

雪瓶至此簡直有些目不暇給了,連馬她都不願騎了,騎著她怕人家笑話,怕人家注意。並且他們一到了池州府就先歇了幾天,鐵芳跟雪瓶都做了新衣裳,他們新衣裳的式樣自然也很新,與在西路上所寄的完全不一樣。

春雪瓶的那件鹿皮坎肩早就收在包袱裡,同時她已脫去了素衣,而換上了鮮豔的濃妝,她的頭髮也不再梳辮子了,是仿照著這江南的妙齡婦女,梳成了一個好看的頭髻,金釵玉釧也都應有盡有。早先聽人家呼喚她為“太太”她還有些不高興,有時候還臉紅,如今她卻聽得習慣了,她愛聽,她覺得這“太太”兩個字,是比甚麼“小王爺”還合她的身份。

他們先在池州打聽明白了往九華山去的路徑,又打聽李慕白,可是竟無人知。雪瓶覺得納悶,鐵芳倒以為這是理所當然,因為後來的李慕白必定是已成了一位道家;專心修煉,不問外事,與玉嬌龍之在新疆,當然不同,難怪無人知曉。他們兩人也都未敢攜帶寶劍,這日就到了九華山上,山上有很大的廟宇,供奉著「九華菩薩”,據說是極有靈驗,山下各地來的香客天天絡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