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戎渡才略顯沙啞地微微開口,輕輕嘆息道:“現在你還認為值得嗎?一開始就是假的,甚至之後也是假的,你想要長相廝守,可到頭來,連‘蓉蓉’這個人都只是鏡中花水中月,‘她’看著你相思成狂,看著你一個人傷心煩惱,卻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看不見,簡直把你當成了傻子……這樣的真相,你甘心嗎?你一往情深,無怨無悔,把‘她’當成是你的天,你把‘她’的樣子記在心裡,一時一刻都不能忘記,可就連那一張讓你魂牽夢縈的臉,都只是畫皮而已,你珍視的東西,卻不被人放在心上……‘她’統統都是騙你的。”

北堂戎渡的聲音不知從什麼時候變得低柔而輕靈,是一個少女嬌軟的呢喃,不突兀,不意外,似琴上停著的蝴蝶,似淙淙流淌的溪水,前塵往事紛至沓來,那樣熟悉,那樣熟悉,如同隔了長長久久的時光,眼睛望穿了秋水,才終於再度重逢,恍若初見,恍若再見,如此的不真實,又如此的令人既悲且喜,就彷彿隔著遙遠的光陰與歲月,與記憶中的那個人慢慢重合……這種感覺,誰能夠真正分辨得出其中的滋味,誰又能夠真正奢望過再次見到這個人?

牧傾寒抬手覆住了自己的眼睛,可即使是這樣,那一道溼潤的水痕也依然從眼角不受控制地、毫無徵兆地慢慢蜿蜒而下,晶亮晶亮的,然後消失在漆黑的鬢髮中……牧傾寒早已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就不再流過淚了,或許是從有記憶的那時開始的罷,他曾經一直以為身為男子的自己,不會為任何事而流淚,即便是曾經遭遇過身為男性所能經受的最大的侮辱,他也從來不曾為此有過一滴恥辱的眼淚,可是就在這一刻,他不能控制自己,再也不能控制,一種莫名的情緒支配著他,就這樣放任著眼窩在掌下溼潤,從中流出什麼東西……是什麼?

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臉上,溫膩的指尖沿著肌膚,慢慢拭去那一行溼潤,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低低道:“……你是在恨我嗎。”北堂戎渡的眼神如同幽火一樣閃爍,他靜靜看著面前的男子,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個人的眼淚,這樣一個剛強的男人,無論在什麼時候,似乎都沒有什麼能夠讓對方屈服或者軟弱,所以他知道,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顫抖,不知道究竟要怎麼辦,是的,他一直對這個人都不是沒有感情的,從一開始的設計到現在,即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這一場充滿目的性的劇本里,是從什麼時候起漸漸投入了一絲一縷的真心,他記得從前這個人經常替他推著鞦韆,然後就在一旁看著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偶爾彼此視線相對的時候,無法否認,其中未必沒有過某種說不清楚的幸福,哪怕一直到多年以後,那場景,那點滴的畫面也依然沒有被磨滅,或許在不經意的時候,就這麼刻在了記憶深處……

然而牧傾寒卻忽然拉開了北堂戎渡的手,他坐起來,渾不在意自己眼下的狀況根本不應該移動身體,一隻手就那麼繼續抓著北堂戎渡的手指,也不說話,只是緊緊地盯著對方,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應該憤怒,可他只知道此刻能夠看到這個人,面對面地看著,四目相對,氣息互動,就已是他所夢寐以求的事情……牧傾寒猛然間用力一扯,力道之大,將北堂戎渡整個人都拽進了懷裡,他死死擁抱著這個並不是記憶裡那個清麗少女的人,牢牢地,緊緊地,就彷彿生怕他再次消失了一樣,害怕他隱藏在某個找不到的角落裡,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

牧傾寒的面孔埋在北堂戎渡的髮絲裡,感受著那種馨香的氣息,有什麼東西慢慢地從心裡彌散開來,如果在這時突然發現一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個夢,這樣冰冷的事實,沒有人能夠承受得起……牧傾寒從未有過比這一刻更加矛盾的情緒,痛苦與幸福交織替換,複雜的,恍惚的,可是哪怕對方用的是另一張面孔,給了他一個無法預料的真相或者說是打擊,但這一切在此時此刻,依然讓他感覺到了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