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裝修還算雅緻,宋知海應是讀書人出生,尚有幾分品味,沒有大宣打染的俗氣。

丫鬟們開始上菜,宋知海對身後的服侍丫鬟道:“今日也沒有什麼外人,叫小姐一同用飯吧。”隨後對洛謙笑起:“下官膝下無子,只有這一名女兒,從小嬌生慣養。小女素喜熱鬧,今夜除夕,怕是不肯獨自一人度過的。”

洛謙輕啜一口茶水,似笑非笑地慢聲道:“宋太守失言了,如今洛謙才是宋大人的下屬,該由洛謙自稱一聲下官啊。”

宋知海臉色隨即輕微驚變,然後正色道:“洛大人才華橫溢,這潛水豈能困得住蛟龍的?”

門外環佩相碰的脆響之聲益盛,這時,門簾子就被輕巧地挑起,一名盛裝少女嫋嫋行來,盈盈一拜,香氣襲人:“明珠見過洛人大,洛夫人。”

宋明珠曼聲而語,抬起頭來瞟了一眼洛謙,雙頰便暈上一層潤紅,急忙依偎著宋夫人坐下,小女兒神態顯露無疑。

過了好一會兒,宋明珠才重新抬起頭來。這次卻將目光鎖定於我,眼角餘光仍是忍不住地張望洛謙,顧盼之間,女兒嬌羞無限。

我飲上一杯軟糯米酒,清甜之氣在舌尖蔓延,微眯起眼,悠悠淺笑,好酒,但怎及對面女兒紅呢?宋明珠粉面凝脂,口含朱丹,氣韻端莊,是官家千金的秀雅極品,也是官夫人的好胚子。

原來宋知海是醉翁之意不在朝政,而在乎婚嫁也!

觥籌交錯,晚宴漸進尾聲。

洛謙舉杯笑道:“水酒一杯,洛謙謝過宋太守的盛情款待。”說罷舉袖掩面一飲而盡,我亦端起酒杯淺酌,以謝主人酒筵。這時,耳邊忽的響起軟軟的央求聲:“扶柳,待會兒幫我擋一下。”洛謙趁著長袖高舉之際,對我竊竊私語。

我輕笑,神女已有心,豈是我能擋得住的?

放下酒杯,等著宋知海開口,卻不料倒是宋夫人先說了話:“久聞洛夫人德藝雙馨,不知能否指點一下小女的繡工?”

宋明珠很是配合地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遞與我。我無奈淡笑,這簡單的縫縫補補我倒還可以湊合,可論起繡花,我還是真沒有用繡花針繡出過一個花骨朵苞來!

展開絲帕,一隻並蒂蓮迎風綻放,蕊心糾結,枝葉纏綿,旁邊還繡有一行精緻小楷,針腳層層分明,綵線絲絲不亂,比起伊水坊最好的繡娘不遑多讓。

“宋小姐心靈手巧,端的好繡工。”我微微笑道:“環佩良玉若相逢,一斛明珠還與君。應情應景,才女絕句,特別是明珠二字嵌地巧妙。”我略偏頭,思索小許,撇嘴笑起:“不禁讓我想起另一句文,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語音尚未完全落地,宋氏母女皆變了臉色。

只因此句詩文斷字有玄奧,滄海月明、珠有淚,生生地將原本相連的明珠二字分離。珠散,人兩斷。

宋知海多年做官,遇此突變,定力倒足,神色依舊問道:“也是一句絕言。只是像是從某首詩中擷取而來,單獨聽起似有些斷章取義,不知可否請洛夫人念全此詩呢?”

我淺笑道:“這詩浸透惆悵,現在唸出怕是要毀了這喜慶氣氛。”

宋明珠這時方緩過勁來:“聽聞洛夫人文采非凡,明珠想趁今日一睹夫人風采。”

看來不依不饒啊,我輕佻眉尖:“那就卻之不恭了。”

拂過被酒燻地微熱額頭上的細汗,我淺吟婉轉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此詩原是唐代詩人李商隱的名篇《錦瑟》,只是現在歷史改變,沒了唐朝,亦沒了這首詩。

宋明珠若有所思,秀目低瞼,片刻後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