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東宮的人掐架,什麼時候不行。非趕著會試,想連累多少人,皇子外家了不起啊?

簡延志壓了壓事態,又閉口不語了。若是普通考生和馬司耀對峙,不用說別的,單他用匕首指著考官這個罪名簡延志就能逐人,考生對上考官天然氣短,這是解決事情最快捷的方式。但沈慄和馬司耀的身份太敏感,分屬兩個皇子的陣營,簡延志是主考官,又是閣老,反倒不好說話,怕被人認為是倒向了哪一邊。

簡延志有這個顧慮,旁的人也一樣。一時半會兒的竟無人先開口,馬司耀竟沒找到臺階下,越發尷尬。

有不愛站隊的,自然也有願意燒冷灶的。終於,有人給馬司耀遞了個梯子:“這件事嘛,依老夫看,馬大人是心急了些。不過這位沈公子也有錯處,科考乃為朝廷取士,何等重要?沈公子既然應試,為何不好生答卷,反而呼呼酣睡?”

馬司耀等了半天,終於等著個臺階,也不再趾高氣揚,連忙順階而下。緩了語氣道:“不錯,老夫身為禮部尚書,得蒙皇上信任,擢為本科會試考官,不敢不竭盡全力,一絲不苟。今日驚見竟有考生如此狂妄,老夫心下氣憤已極,故此有些急躁了,唔,此乃老夫疏忽之處。”

馬大人對自己的行為作出檢討,隨即語氣一轉,道:“沈公子,想我等讀書人尊禮儀教化,讀四書五經,沐浩蕩之皇恩,得父母之撫養。會試三年一次,何等難得,竟叫你這般睡過去,豈非辜負所學?出了考場,有何面目去見父母,有何面目覲見皇上?

沈賢侄,老夫知你出身富貴之鄉,並不缺少進身之階。但考試之事,還請認真對待。須知才學有短,還可勤學彌補,人品有缺,將來如何立於朝廷之上,如何善待萬民,如何……”

馬司耀簡直痛心疾首,越說越覺著有理,越說越慷慨激昂,越說越……

“哎,等等。”沈慄笑嘻嘻道:“馬大人,你=您又忘了,這裡是考場,還請輕聲些。”

簡延志一扭頭,真是不忍目睹。給別人講道理,結果叫人家用同一個理由打斷兩次,馬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馬司耀狠狠吸了口氣,壓抑道:“沈賢侄,咱們現在說的是……”

沈慄點點頭:“咱們現在說的是學生在考試時睡覺的問題。”

馬司耀閉了閉眼,說的一佛出世,氣得二佛昇天,終於說到重點,沈慄,我看你怎麼解釋。

沈慄仍是一副恭敬樣子:“首先,學生問個問題,學生入場時也聽過門口宣講了考場上的律例,入了號舍,開考之前,也有差役來往宣講了幾遍,嗯,這些律例是有成規的吧?”

簡延志點點頭:“不錯,考場律例已定,年年如此。”他已經知道沈慄要說什麼了。

沈慄朝簡延志拱拱手:“既如此,學生若沒記錯的話,律例有如下幾條。”

沈慄的記性也好,律例是固定的,他既然要參加會試,以前就有所瞭解,入了考場又聽人念過幾遍,自然可複述下來。一條條背下來,又恭敬問道:“請問各位大人,學生可有錯漏之處?”

幾位考官互相看看,點點頭:“沒有。”馬司耀鐵青著臉。

沈慄問道:“學生想了想,這律例之中並未提及考詩中入睡應當如何處理?”

馬司耀冷笑道:“老夫知道你是想說律例之中沒有,就不算犯錯吧?”

“律例之中沒有,自然不是不錯,但也不能就算錯,至於到底錯不錯,這要好生分辨才是。”沈慄環視各位考官,輕聲道:“敢問驅逐學生出場的決定,是眾位大人商量過後的意思嗎?”

必須不能是啊!沈慄這等於是在問“你們都是三皇子那邊的?都想找東宮的麻煩?”

顧臨城先沉不住氣道:“本官卻沒聽過馬大人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