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澤抖了抖嘴唇,目瞪口呆。

何宿悔不當初。復辟的名單裡唯有武稼不是老世家,會用他,一則是這個人的位置要緊,可以喚開宮門;二則,也是何澤如今與家裡離心,一定要“安插個心腹”。還沒登基就想著爭權,偏迷了眼信任武稼!

“那……父親呢?”何澤好歹記得何密與武稼同行。

“武稼能順順當當回來殺人,你說大兄如何了?”何宿冷笑,厲問:“你都與他說過什麼?”

何澤兩股戰戰,半晌不語。

“咱們家的密事,你都與他說了哪些?”何宿見了何澤神色,心知何澤絕沒有與他那好兄弟保密,咬牙恨道:“你從來不肯聽家裡勸告,寧可相信一個外人……害了大兄性命!我何家好歹養你長大,如今事敗,難道你能得好?”

“逃!”何澤忽然道。

“什麼?”何宿沒有聽清。

“逃啊!”何澤急道:“事到如今自然是逃命要緊,我的兒子們年紀輕輕,我得把他們帶走,帶走!”

顧不得怨恨武稼背叛,大叫一聲,何澤狂奔而去。

何宿望著便宜侄兒的背影,似哭似笑:“你還做夢呢!完了,我何家完了,前朝老世家完了,我這個閣老完了,你也完了,完了哈哈哈!”

圖謀多年,連閣老的位置都放棄,卻不過兒戲般失敗。

轟隆一聲巨響,管家嚎哭而來:“大事不好,府門教人開啟了。”

何宿收了淚,匆匆跑進祠堂。這裡有早就堆好的木柴燒炭。一把火點燃,何宿望著先祖牌位喃喃道:“祖先在上,我何家還有何溪下落不明,想來是上天賜予一線生機,列祖列宗保佑,千萬不要教咱們家斷了香火。”

武稼率人肆意砍殺,有跑到祠堂與何宿一起焚死的也不急著阻攔。沈慄早有囑咐,何家也就剩個藏書的居菱樓對百姓有益,只要不走脫賊人,不燒了居菱樓,皆無需畏首畏尾。

何澤卻沒有赴死的決心,抱著妻兒大哭不止,見了武稼破口大罵。他雖長於世家,卻被何密刻意寵溺,骨子裡是個無賴。平日還能勉強維持風度,大恐懼時難免便要露了原形。

武稼彈指敲了敲手中長刀。十餘年軍旅生涯也教他脫胎換骨,拋卻了年少時清雅姿態,獰笑中自帶了兇狠暴厲:“何澤,我只問你一句話,當年和親之事是不是你挑唆穎王的?”

“是父親命我……”何澤不可思議道:“你就為這個,為了個女人?”

“僅僅一個女人?公主高貴聰敏,哪是庸脂俗粉可比?”武稼怒道:“因為尚主事敗,我家門落到何種境地?老子本可以梅妻鶴子富貴一生,我父親兄弟本可以飛黃騰達仕途順暢……都被你何家毀了!你們這些所謂世家就是陰損之事做的太多,傾覆了前朝,如今終於把自己作死了!”

“宮中俱已肅清,才將軍正與邢指揮使清繳城內,黎將軍與鬱偏將率人追擊城外亂兵。”沈淳稟告道:“已經得到名單,前朝歸附世家十六,反了十二,還請皇上下旨令各地剿滅逆臣。”

元瑞緊張道:“各地也有叛匪?”四處反旗,豈不是江山動搖?

“何家傾覆,所謂前朝遺脈又已經落網,各地叛匪失卻指揮,沒有增援,更沒了舉兵的藉口,已與一般山匪無異,皇上無需擔憂。”沈慄輕聲道:“只要皇上下令,各地衛所都能自己解決。”

元瑞鬆了口氣:“就依沈師所言。唔,沈侯辛苦了。待諸事平定,朕要論功行賞。”

“為皇上解憂乃是微臣本分,”沈淳恭敬道:“不敢邀賞。”

沈慄看了沈淳一眼,垂目道:“臣工們俱都擔心皇上安危,如今已經聚集在前殿打探訊息。還請皇上早升御座,以安百官之心。”

“事不宜遲,這就升朝吧。”元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