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在不發怒,而又不煩惱的時候,他的面色就慈祥而緩和。我找不到捱打那天所見到的殘忍兇暴了,現在,在我面前的是個安詳的老人。他望望我,滿意的笑笑:

“不錯,復元得很快。”

我坐在爸爸的對面,心中七上八下的轉著念頭。我要不要把雪姨的秘密告訴爸爸?我要不要再去搜集更多的證據?凝視著爸爸那皺紋滿布的臉龐和泰然自若的神態,我又一次感到心情激盪。爸爸!他是我的親人?還是我的仇人?報復他?打破他原有的安詳歲月?在他慈祥的目光下,我竟微微的顫慄了。為什麼他要對我好?但願他仍然像鞭打我那夜一樣,那麼,我不會為了要報復他的念頭而感到不安……

“依萍,你愛音樂?”爸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潮。

“唔。”我哼了一聲。“音樂有什麼好?”爸爸盯著我。

哦,爸爸!他是在找話和我談嗎?他是想接近我嗎?難道他真的像何書桓所分析的,在“討好”於我?我要報復這樣一個老人嗎?我?“殘忍、狠心、壞!”這是何書桓說的,我真是這樣嗎?為什麼我學不會饒恕別人?我望著他,意志動搖而心念迷惘了。“你在想什麼?”“哦,我……”我正要說話,雪姨從裡面屋裡出來了。她顯然是聽到了我的聲音而跑出來的,從她蓬鬆不整的頭髮和揉縐的衣服上看,她的午睡是被我所打斷了。她筆直的向我走了過來,我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她豎著眉,瞪大了眼睛,其勢洶洶的站定在我前面,指著我:

“好,依萍,我正想找你,你倒來了!我們今天把話說說清楚,如萍什麼地方惹了你?你要男朋友街上有的是,你不會去找,一定要搶如萍的未婚夫?好沒見過世面!別人的男人,你就認定了!你沒本事自己找男人,只能搶別人的是不是?”我愕然的望著雪姨,看樣子,我今天是來找罵挨。雪姨的話仍然像連珠炮般射過來:“你有迷人的本領,你怎麼不會自己找朋友呀?現在,你搶了如萍的男朋友,就跑到這裡來神氣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們如萍規規矩矩,沒你那一套尋死尋活撒痴撒潑的玩意兒,我們正正經經……”“雪琴!”爸爸忍耐不住了:“你吵些什麼?”

雪姨不理爸爸,繼續指著我說:

“你真不要臉,你要拉男人,為什麼不到街上去拉,拉到我們這兒來了……你根本就是個小娼婦……老婊子養出來的小婊子……”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訝更勝過憤怒,有生以來,我還沒有聽過這麼粗野下流的話,雖然我知道雪姨的出身低賤,但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麼沒教養的話來。我還來不及開口,爸爸就大吼了一聲:“雪琴!你給我住口!”

雪姨把臉轉過去對著爸爸,她的目標一下子從我的身上移到爸爸身上了。她立即做出一股撒賴的樣子來,用手叉著腰,又哭又喊的說:“我知道,你現在眼睛裡只有依萍一個人,我們孃兒幾個全是你的眼中釘,你不給我們錢用,不管我們吃的穿的,大把鈔票往她們懷裡塞……依萍是你的心肝,是你的寶貝,是你的親生女兒!爾豪、爾傑、如萍、夢萍全是我偷了人養下來的……”我聽著這些粗話,在受辱的感覺之外,又有幾分啼笑皆非。偷了人養下來的?無論如何,總有一個是偷了人養下來的。爸爸站了起來,他顯然被觸怒了,豹子的本性又將發作,他兇狠的盯著雪姨,猛然在茶几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桌上的一個茶杯跳了跳,滾在地下打碎了。爸爸吼著說:

“雪琴!你找死是不是?”

雪姨愣了一下,多年來畏懼爸爸的習慣使她住了口,在一張沙發椅上坐了下去,她用手矇住臉,開始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說:

“討厭我們,乾脆把我們趕出去,把她們孃兒倆接來住好了!這麼多年,條茶水水,湯湯飯飯,那一樣不是我侍候著,她們母女兩個倒會躲